第207章 迫不得已
蕭婧在房內坐臥難安,正煩心時卻聽到院外傳來喧嘩之聲,其間隱約夾雜了兵器碰撞聲。門外一聲斷喝傳入耳中,正是淳於昭的聲音,蕭婧正待推窗,卻想起來自己尚未佩戴麵紗,於是忙回身自衣架上抽了一條紗巾,遮擋住大半臉孔。
那廂淳於昭已經和院內的護衛衝突起來,淳於昭是個急脾氣,皇陵那一場大鬧他雖沒有趕上,但聽聞女皇被夏昱帶走,便急急打點兵馬趕了來。
夏昱不在這裏,葉青自然成了主事人,帶著一幹護衛攔在淳於昭麵前,雙方劍拔弩張對峙在院子裏。
淳於昭見葉青現身,眼眸微眯了一眯,沉聲道:“本將軍來接女皇陛下回宮,你憑什麽攔著?”他一身戎裝,眉目似鐵鑄就一般剛毅,站在麵前便給人帶來極大地壓迫力,更不用說他手上熠熠生輝的寶劍了。
葉青一襲尋常布衣,清朗眉眼淡泊如初,全不將麵前那凜凜劍光看在眼裏,隻謙和道:“此地是普通民宅一所,將軍若要尋女皇,宜往宮中去。”
淳於昭大怒,抬手將長劍直指對方胸膛道:“讓開!”
劍尖離他胸膛不過寸許的距離,然而葉青竟舉步向前,迫得淳於昭不得不後撤一步。見葉青還欲再向前走,淳於昭眸色陡然一沉,怒喝道:“葉青,你若再近前一步,休怪我劍不容情!”
葉青眉尾一抬,竟是毫不猶豫再次抬腳。淳於昭緊咬了牙關,劍尖一抖,便要欺上對方胸膛——
“住手!”略微沙啞的女子聲音隔空而至,兩人都不約而同轉身。房門開處,素衣女子疾步從內奔出,大半麵容被紗巾遮住,唯見明麗眉眼,幾分熟悉幾分陌生。
葉青早已聽夏昱說過此事的來龍去脈,本來在閼於那匆匆一會麵,他已隱約覺出這陌生女子的不平凡處。後來知道了她竟是蕭婧,才印證了心裏的那一點疑惑。如今她既現身喝止,他便爽快推了一步,不再與淳於昭針鋒相對。
淳於昭卻有些發愣,一時間竟未看出來人是誰。畢竟這段時間蕭婧已不再單獨召他入宮議事,朝堂上縱有相見,她也總是帷帽遮麵,聲音也與從前有些出入。雖然蕭婧將這些異常之處都推到病上,但若不是看到奏折和密信上她的筆跡一如往昔,淳於昭也不免要懷疑那禦座上所坐之人的身份了。
蕭婧見他呆立不語,知道這乍然相見,自己的聲音容貌難免會讓他疑心,隻好將手心的令牌亮給他看:“淳於將軍,這就認不得朕了?”
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熟悉,手中的令牌亦是貨真價實,淳於昭這才如夢方醒般下跪拜見,說明迎接她回宮的來意。蕭婧便命他先隨自己進去,旁敲側擊地打聽皇陵中所發生的事他知道了多少。
之前與夏昱匆匆相見,離情別緒尚未來得及敘說,更無暇論及當日皇陵之事。
淳於昭既已見了她的令牌,自然是知無不言。蕭婧這才知道忽闌眼下已束手就擒軟禁於宮中,因他好歹也曾經是蕭婧的“王夫”,所以淳於昭也隻是將他看守起來。至於那天蕭馳為何遭難,還有皇陵中密室中的財寶來路,淳於昭倒是一無所知。
蕭婧聞知宮中情況安穩,忽闌也並未鬧出什麽風波,這才略微放心。她定一定神,便將蕭馳中毒之事隨便敷衍解釋了幾句,至於那些財寶的來曆用處,卻一一交待清楚。
淳於昭越聽越不對勁,當即單膝跪地道:“陛下信托,臣當之不起,既是曆代先祖積累下的財富,自然是由陛下定奪,何故……”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措詞,心裏隻隱隱覺得蕭婧此舉大為不妥,竟似在交待遺言一般。隻是這一句話,他無論如何不能說。
蕭婧一手扶了他起來,鄭重道:“你是國之棟梁,新帝年幼,將來輔佐之事你推搪不得,財政乃國之根本,這秘庫隻有你替新帝來守護,我才好放心。”
淳於昭驚疑不定地看著她,蕭婧淡淡一笑,繼續道:“傳位詔書我已經擬好,秣陵郡王和禦史大夫都已經看過了,到時候……”
“陛下!”淳於昭難以置信地出言打斷,“我不明白,陛下治理朝政做的好好的,為何要禪位……”
他一語未畢,蕭婧的眉眼卻忽然一沉,語氣也沉重許多:“淳於昭,當初你曾發誓效忠於朕,宣誓之言可曾當真?”
她陡然這般疾言厲色起來,帝王威儀顯露無疑,淳於昭本能地再次下跪,抱拳拱手道:“臣萬死不辭,天地可鑒!”
“好!你發誓效忠,便不會忤逆朕的任何之意,這禪位的執意,亦是如此!”
她的話已說到這份上,淳於昭自然是無話可說,隻能咬牙叩首道:“是!”
蕭婧這才回身從桌子上拿起那盛放著蠱母的瓶子,鄭重對淳於昭道:“這裏有一個名叫芡實的蠱師,你稍後帶了他回宮,命他用這瓶中之物替三皇子解毒,待毒素滌淨後,你便同朝中重臣預備新皇登基事宜,至於朝臣安排,我已……”
她尚未交待完,房門卻突然被推開了,葉青大踏步走進來,眉目間已染了怒意。
他為人素來平和,這般怒意蕭婧還是頭一次見到。葉青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瓶子,怒道:“將這唯一的解藥拿去救蕭驥,你就是這樣待夏昱好的?”
他的語氣極是無禮,淳於昭當下便要發難,卻被蕭婧攔住。麵對葉青的盛怒,她隻低低道:“這一件事……我無話可說……”
“你自然是無話可說!”葉青厲聲道,“你仔細想想,夏昱為了你多少次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如今他中了劇毒命在旦夕,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蕭婧,你未免也欺人太甚,難道在你心裏,皇位江山當真就比他重要嗎?”
蕭婧沉默良久,才低聲道:“葉先生,江山為重,我……”
葉青聽了她的話,臉色變了幾變,良久才大笑出聲,笑聲極是悲愴。蕭婧知他與夏昱的兄弟情誼極為深厚,在這件事上自己確實理虧,因此也無話好說。葉青笑得片刻,卻猝不及防出了手。
他先是甩出銀針逼退淳於昭,隨即奪過蕭婧手裏的瓶子,並將她挾持為質。
那幾根銀針固然是奈何不得淳於昭,然而對方有人質在手,他縱然武功再強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向門的方向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