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表明身份
天光方明,蕭婧已馳馬奔出了皇城。她一路策馬揚鞭,根本不曾辨明路途方向,仿佛隻有這樣縱情奔馳,才能驅散籠罩在心頭的煩悶。
冷不防另一匹馬從身後趕上來,硬生生擠過來,迫使她不得不勒馬停下。
夏昱皺眉道:“你說帶我去取解藥,究竟還有多遠?”
蕭婧忍不住冷笑,還真是沉不住氣,若不是她說有解藥可以治好蘇翩翩,怕是他一步也不會離開那座寢宮吧!原來他並沒有她想象中那樣聰明,無論是她自己,還是蘇翩翩,隻要有了那樣一副皮囊,就能讓他方寸大亂。
之前那蠱師果然沒有說謊,蘇翩翩逆天而行,結果終究是害人害己。冒險使用屍體培育幻生蠱已是不妥,更何況是中毒而死的的人?她費盡心思的來的美麗軀殼,終究將會成為她的墳墓。
見她隻是冷笑不語,夏昱眸色一沉,抽出長劍直指她咽喉:“你究竟在耍什麽花樣?”
蕭婧嘴角笑意更深,眼底卻漸漸浮上淒楚:“原來夏二公子,也會用劍來威脅別人?不錯,我就是耍花樣了又怎樣?”這一路馬上顛簸,她鬢邊已有汗珠隱隱順著臉部滑落,將墜未墜,扯得發絲肌膚微微地癢。臉上塗抹的薑汁過了一夜,肌膚已經繃得隱隱生疼,眼角處也有些酸楚。
蕭婧不耐煩地抬手去擦汗,衣袖抹過之處,原本焦黃的肌膚登時顯出一點白皙來。
“是你!”夏昱終於認出了她,雖然之前就看出她是個女子,但那焦黃的膚色和三角小眼給人的感覺太先入為主,竟讓他也沒有看出來。如今細細端詳,果然看出了她的本來麵目。
見夏昱已然認出自己,蕭婧索性用水囊裏的水打濕了衣袖,將臉上的化裝一概抹去。麵前那一柄長劍,她竟視若無物。
認出她之後,夏昱非但沒有放鬆警惕,劍尖反而更遞進了一分:“你究竟是什麽人?”
不是他疑心重,而是眼前這女子的來曆身份都太過古怪。況且當日她墜崖後吐血,分明已經命在旦夕,怎麽會短短幾天之內就恢複了正常,且還出現在了皇宮裏。
蕭婧隻覺心頭冰涼一片,不久之前她還舍身救了他的性命,如今她千裏迢迢來尋他,得到的結果卻是他用劍指著她的脖子,逼迫她交出能救蘇翩翩的解藥。
“她真的那麽重要?”蕭婧終於開口,卻是答非所問,見夏昱正要開口,她迅速截住了他的話頭,“倘若我告訴你,現在皇宮裏的那個並不是蕭婧,你會相信嗎?”
夏昱眉間攏得更緊,注視她良久後,他倏然還劍入鞘,淡淡道:“姑娘於我有救命之恩,在下自當感恩圖報,今日之事就且作罷,姑娘還是……好自為之吧。”
說罷,他一夾馬腹,便調轉了馬頭向皇城的方向而去。
蕭婧眼底盈滿了淚,心裏卻是說不出的酸苦。他根本就不相信她,難道那樣一張臉,真的那麽重要,可以讓他心甘情願蒙蔽了雙眼了心智?
她的雙拳漸漸握緊,身後的馬蹄聲正在漸漸遠去,她卻再也沒有勇氣回頭。
就這樣算了吧,從始至終,他愛的就隻是韶華公主蕭婧,她又何苦來討這個沒趣,死皮賴臉地纏著他不放?隻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成為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連一絲痕跡都無法留下。
心口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疼,蕭婧咬緊了嘴唇,猛然策馬回頭追了上去。
她的身子低伏在馬背上,空中已有大顆大顆的雨水墜下,打濕了衣衫,模糊了視線。這是她一生中騎馬騎得最瘋狂的一次,手臂隻是機械地揚鞭抽打馬臀,在這樣的顛簸中,五髒六腑都似翻過來了一般,令她惡心欲嘔。
她終於趕到了夏昱前頭,跳下馬來伸開雙臂將他逼停在路中央,然後不管不顧地說了起來:“夏昱,你還記得那天在草原上,我要你記得的事嗎?”
不等夏昱回答,她就大聲道:“我要你記得,我的名字是蕭婧,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蕭婧!”
夏昱皺眉:“你究竟想說什麽?”見她執拗地站在馬前不肯讓開,他隻好也跟著下了馬。
蕭婧淒然而笑:“我想說的,已經全都告訴你了,可是你不相信,我又能怎麽辦?”她狠狠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和雨水,“你所認識的那個蕭婧早就死了,在大婚前夜就死了,卻被我借屍還魂,陰差陽錯嫁給了你!在閼於的王宮裏,我又死了一次,現在我好不容易用自己的樣子來見你,你卻根本不相信我就是蕭婧!”
她在大雨裏失聲痛哭,這是她一生中對他最坦白的一次,也是她覺得最無力的一次。那些曲折的經曆,連她自己想來也覺得荒誕,然而卻真實地發生了。可是,要怎樣才能讓他認出她來?
之前無數次想過,要怎樣說才能讓他相信,然而腦海那些記憶如同一盤散沙,無論如何聚攏不來。那些零散的場景和話語,經曆時那樣銘心刻骨,然而他們之間卻不曾有過定情的信物,亦沒有任何能供作證據的承諾。
原來,言語竟如此無力。
夏昱凝視了她片刻,卻終於還是牽著馬堅定地從她身旁走過。錯身而過的瞬間,蕭婧忽然做了決斷。
她從腰間拔出防身的匕首抵在喉間,大聲叫出他的名字:“夏昱!”
他沒有回頭,隻是停下了腳步,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蕭婧淒楚一笑,恍若自言自語道:“若你不信,我又能如何呢?”
她不再說話,高高揚起匕首,閉了眼便往自己心口紮落。那一擊她用盡全力,不留半分反悔的餘地。
手起刀落,分明隻是一瞬間的事,於她而言竟像是永恒的煎熬。
她聽到了刀刃刺入血肉的聲音,然而卻沒有感到絲毫疼痛。她緩緩睜開雙眼,隻看到夏昱近在咫尺的臉容,目光再低一些,便是他緊緊握住刀刃的手。
他那樣用力,鮮血源源不斷地湧出,染紅了她的衣衫。
蕭婧眼底含了淚,終於輕聲開口:“橫豎是我自己的性命,你若不信,我便隻好就死,隻不過從前是旁人下手,如今換作了我自己了斷罷了。”
夏昱凝視她良久,輕聲接上去:“我才發覺,你比從前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