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傳說
在閼於人的曆史中,曾有一段黑暗時期。彼時他們雖是這片草原的原住民,卻尚未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國家,幾個部族也一直處於分散的狀態,各自為政。
富饒的土地總會引來虎視眈眈的餓狼,這裏也不是例外。千百年前有一天,自天邊升起的月亮不複從前的皎潔,而是赤紅如鮮血。血月帶來了無盡的殺戮,異族人的鐵騎踏上了這片土地,無數閼於人的先祖為了自由而奮起抗爭,最終卻是血染大地。
那樣黑暗的日子持續了數年之久,部族中的所有人都淪為異族人的奴隸,受盡苦楚。終於有一日,其中一個部落的首領再也無法忍受族人被屠戮,毅然決定反抗。然而實力懸殊,他帶領的軍隊且戰且退,一直退到了最貧瘠的山脈中。
在那裏,據說他們遇到了仙女,並且最終借助仙女的幫助推翻了異族人的統治,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國家。將異族人趕出草原的那天,仙女在草原載歌載舞:她的腳步所及之地,草木植被便茂盛生長;她的目光所到之處,被鮮血染紅的河流便重新恢複了清澈;最後她對著血紅的月亮舉起雙臂,掌心皎潔如月光,讓人無法直視。
當月亮的血紅色漸漸褪去後,仙女的手心卻留下了紅色月亮的印記。古老的傳說經過歲月之河的洗滌,細節之處都已模糊,然而關於仙女掌心的印記,卻是永記不忘。
而這個傳說,亦是白月節的由來。人們將勝利的那一日定為草原上最重要的節日,每逢此日必舉行盛大的祭祀和慶典,藉以慶賀他們自己重獲自由。
若是在過去,蕭婧的這點小伎倆還不足以讓他們這麽容易上鉤。然而不久前,神廟和都城發生的動亂委實太過血腥,偏生還是發生在白月節這樣的日子,不由得讓人想起“血月”的傳說。
眼下蕭婧出現的這般突然,又是如此輕描淡寫地一抬手,便奪去了三頭狼的性命。這種無法用常理來推斷的事,人們也隻好歸結於神話了。
看到那些敬畏的表情,蕭婧心裏有點感謝飛煙。若不是他出神入化的本事,這種把戲她根本連想也不要想。
其實是飛煙將琴弦綁在她腰間,趁著眾人的目光都被搖動的樹冠所吸引時,將她甩到場地中央。也是飛煙藏身於樹上,用琴弦悄無聲息地殺了那三頭狼。
琴弦本就纖細透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狼的額頭刺入,貫穿腦部後迅速抽回。因著創口細小且又開在頭骨上的緣故,就算有少量血流出,在黑夜中一時也難以被人察覺。飛煙雖不能殺人,但殺幾頭狼還是可以的。
雖然這種把戲自然是糊弄不過忽闌的,不過能看到他一點點驚訝的表情,蕭婧已經滿足了。
之所以要把出場效果弄得那麽誇張,也是為了讓忽闌能有一點忌憚,不敢貿然取她性命。畢竟君權神授,能讓自己的身份和神靈沾上點邊,以後要做什麽事也方便些。
雙方對峙許久,還是蕭婧率先作出了反應。她轉身挽起赤那母親的手臂,攙扶著她向房裏走去。在她身後,臉色已變得鐵青的忽闌遣散了眾人,又命令侍衛嚴密把守周圍,然後才跟了進去。
赤那的母親之前大約和侍衛動了手,腿腳受了點傷,蕭婧扶著她在椅子上坐好,這才轉身麵對著忽闌。
忽闌的目光在她的手上停留了一下,才冷然開口:“你是誰?”
“殿下剛剛不是聽到了麽,他們把我叫做仙女。”
忽闌哼了一聲,忽然間大步上前扳過她的手腕,另一隻手狠狠掰開了她下意識緊握的五指。
蕭婧尷尬地笑笑,她手心裏那個印記是她用唇彩畫上去的,手心裏本就容易出汗,再這麽一握,自然是花作一團了。
這樣的結果對忽闌來說自然是意料之中,他手上加了點力氣,蕭婧的臉色立刻白了。赤那的母親雖然不認識她,但剛才的危急情況中也承了她的情,於是強撐著起身阻攔。忽闌對她倒是毫不容情,狠狠回臂揮開了她。
蕭婧低聲道:“我是誰自然與你無關,不過你現下最需要什麽,我卻是知道的,”她看了一眼赤那的母親,“你若想得償所願,便不要為難與這件事無關的人。”
忽闌冷冷地看著她,輕蔑道:“你以為有一點裝神弄鬼的伎倆,再說上兩句似是而非的話,就能……”
蕭婧已出聲打斷:“是一枚印信……”
忽闌沒了話,眼底泛出些凶光來:“在哪裏?”
蕭婧勾一勾唇角,嘲諷道:“既然是這麽個要緊東西,我自然不會呆在身上隨便亂走,而且……”她拖長了音調,“不過是一個小東西,隨便找個地方一放也會不見了蹤影,若非按圖索驥,殿下您就算派人將都城翻過來,也未必找得到。”
忽闌眸光一沉,不再理會赤那的母親,抓了蕭婧便向外走去。蕭婧也不作無謂的反抗,老實隨他去了,本來她就是要調虎離山,以便讓飛煙幫著赤那把他母親救出去。隻是赤那的事好辦,她想要替夏昱找到解藥,卻還是樁難事,更何況,還要先應付過眼前的忽闌。
忽闌帶她回了自己的寢宮,忽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蕭婧。”
蕭婧倒有些驚訝,然而忽闌接下來的動作,對她來說簡直就是驚嚇了……寢宮裏並沒有點燈燭,月色清輝中,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溫存流連。
“神巫說的不錯,你果然沒有死。”他在她耳邊呢喃,溫柔程度更甚從前在人前做戲時。
蕭婧下意識地退開一大步,冷冷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哦,是嗎?”他淡淡應了一句,隨即語氣一轉:“既然你不是她,顯然也不想要解藥了……”
“什麽解藥?”蕭婧聽到解藥二字,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話已出口才知道中了他的圈套。
一點火光在忽闌手中亮起,映得他的麵容有些扭曲。
“夏昱,”他輕聲道,“我當初給你的熏香,固然能引發父王身上的暗毒,但是平常人若是嗅了,一旦見了血,倒又成了另一種毒了。”
蕭婧心底一沉,無怪忽闌會那樣爽快地讓夏昱假扮自己,原來他根本一早就計算好了。他這種人,無論做任何事總會留一張底牌,以便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當初她,還是把這個人想得太簡單了。
藏在暗袋中的那枚印章,頓時顯得無比沉重。要如何利用它,才能既拿到解藥,又換得所有人的生機?蕭婧一時間心亂如麻,忽闌見她臉上神情變幻不定,眼底的戾氣卻又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