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咫尺天涯
顧卿卿，帝都男子無人不知的名字，輾轉於舌尖上的一點豔色，讓人銷魂蝕骨，一如她的容顏。
蕭婧怒視著蕭馳，一個女子最為珍愛的容貌，就被他那樣輕描淡寫地毀去。她不相信他不知道如何洗去她的易容，之所以采取那樣慘烈的方式，也是為了更好的摧毀那女子的心誌吧。
他極善於拿捏人心，所以紅塵中沉浮自詡人情練達的顧卿卿在他麵前一敗塗地。
蕭馳無視她眸中的怒火，饒有興致道：“她差一點就真的對你下手了，若不是因為這一點，我不會容她活到現在，”他眨眨眼，“夏昱倒算是有點眼光，她這一點和蕭姍最像，對你愛恨交加，永遠矛盾。”
這句“愛恨交加”蕭婧並不認同，然而此時此刻，她一點刨根究底的心情都沒有。
他撿起地上的劍，俯身時胸前裂開的衣衫露出一點金屬光澤，蕭婧頓時明白，這場戲從頭到尾都是試探，蕭馳早貼身穿了金絲軟甲。
然而她卻不甘心就這樣讓他大獲全勝，於是冷冷道：“可是你也上了當，不管你和城守如何狼狽為奸，這種時候出城都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跡，到時候……”
“夏昱隻要嚴密監視城門，就可以順藤摸瓜的找過來了，是不是？”
蕭馳輕輕笑了，抓過蕭婧的手腕便拉著她向外走去。這是一處頗大的庭院，夜色中隱約可見亭台樓閣，蕭馳帶著她登上一座三層小樓，示意她向西方看去。
“那你又知不知道，在我們出城前，已經有另一隊人秘密出城，據說他們是得了消息，說挾持女皇陛下的人如今正潛伏在城外十裏的小村裏，”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看到蕭婧探究的眼神才繼續說下去，“如今看來，他們是收到了假消息。”
蕭婧皺眉道：“你在利用顧卿卿，從她放火時你就知道了，是不是？”
蕭馳的語氣中帶了幾分不屑：“她那點小伎倆，雖然很符合脾氣暴躁的蕭姍，但是放火這件事，在我看來更像是逼我把你換個地方囚禁，以便給夏昱可乘之機。”
“她這麽做，倒正好讓我順水推舟調開夏昱，帶你出城。”
“你猜，夏昱會不會為了你以身犯險？”他笑得越發開懷，“這個問題想必無須我解答，你也知道答案。”
蕭婧再次意識到，蕭馳已經與她記憶中的“馳哥哥”完全不同了。眼下他說起顧卿卿時的語氣，不屑中帶著玩味，就像是獵手看著獵物走向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一樣得意，與他從前的唯唯諾諾截然相反。
她心底波瀾起伏，麵上卻竭力維持著平靜。蕭馳從她緊繃的神情中看出了她的想法，於是刻意湊近了她耳邊道：“知道在那個村子裏，我準備了什麽等著夏昱嗎？”
看著她一瞬間雪亮震驚的目光，蕭馳的嘴角沉澱了些許笑意，那雙眼睛卻如鷹隼般牢牢盯住蕭婧，一字字道：“木柴、火油、炸藥。”
他在等著看蕭婧驚慌失措的反應，然而卻未能如願。
“你錯了，”她清冷的聲音自唇齒間吐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若是他愚蠢到這個地步，他就不是夏昱了。”
她所認識的夏昱，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十分情緒化，但她堅定的相信，他不會被這樣一個簡單的障眼法所欺騙，哪怕消息的來源是他十分信任的顧卿卿。
見她如此堅決，蕭馳眼底輾轉過一抹狼狽，他迅速別開目光，淡淡道：“我拭目以待。”
寂靜的夜裏，兩人就這樣並肩而立，等待著時間給出一個答案，兩張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唯有瞳孔深處時不時溜過一抹光亮。
仿佛被延展成永恒的等待中，西方的天空忽然被火光照亮，許久之後才有一聲爆響傳來，震得耳鼓隱隱作痛。蕭婧的臉色瞬間灰白下去，下意識地用手抓住欄杆來維持身體的平衡。
蕭馳滿意地看著遠處的村莊被火海吞沒，轉過頭來時本想再說幾句奚落的話，然而在看到蕭婧的表情時，這個念頭便被打消了。她的眼睛裏倒映著天邊的烈火，眼神亮得可怕，臉色卻蒼白如紙。
他的目光下移了少許，看到她扳住欄杆的手已經骨節畢露，目光登時柔和了幾分。
她本來就生得纖弱，而這些天來被囚禁在黑暗中，飲食甚少，腕骨已經高高撐起，越發伶仃。他眼前一陣恍惚，依稀是數年前，她還不能被稱為少女，明媚笑容配著豐盈臉頰，不必妝飾已然傾城……
然而，遠遠傳來的廝殺聲打斷了他的遐想，他愕然轉眸，隻見不遠處的庭院中已闖入了許多人，正與他手下的衛士激戰在一處。蕭馳微微眯起眼睛，隻見其中除了夏昱外，另有一人身形矯健刀法利落，正是楊一刀無疑。
蕭馳眸光一沉，叫來心腹吩咐道：“加派人手攔住他們，我們從後門走。”
蕭婧被他半拖半抱著拉下了樓，穿過庭院向後門跑去時，夏昱就在不遠處，正與四名侍衛激鬥在一處。距離並不遠，她卻不敢出聲呼喊，生怕因為她讓他分神受傷。隻不過電光火石般一瞥，機會已稍縱即逝，就在她被拖走的瞬間，夏昱卻似受到心靈感應一般轉過了頭。
蕭婧剛被塞上馬車，夏昱已然不顧一切地追了出來，眼看隻要一縱身就能躍上馬車……
然而，一條人影卻從車中飛出，看那身形衣著赫然便是顧卿卿。夏昱看得分明，顧卿卿身上臉上都有血跡，顯然是受了傷又被人以掌力震飛的。
來不及想更多，他伸足在旁邊的樹上一點，借力在半空中折返了方向，接住了顧卿卿。就在身體接觸的瞬間，他聽到了極其輕微的“喀嚓”聲。
縱然心生警惕，想要避開也已錯過了時機，他隻能盡力避過要害。然而，還是有數枚長針釘入了他的右胸。他咬牙將一口真氣運遍全身，感覺出暗器上並未淬毒，這才稍稍安心。
夏昱忍痛抱著顧卿卿落地，就是這一耽擱，他已落入了後麵追來的敵人的包圍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馬車越行越遠。
他和蕭婧相觸的目光，在夜空下綿延成思念的長線……然後，馬車的簾子被人粗暴的拉下，隔斷了彼此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