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挑釁
用晚膳時，蕭婧匆匆吃了幾口便回房去了。自從白日裏蕭泓莫名其妙地對她說了那麽一番話後，隻要有蕭泓在的場合，她總是能避則避。
至於夏昱，她倒是想找個機會和他好好說幾句話，但是對方眼裏似乎根本沒有她這個人，在飯桌上就和青青形影不離，還大獻殷勤。此情此景，蕭婧又想起大婚翌日，蕭泓氣勢洶洶來找夏昱的情景，隻是看似什麽都沒有改變，所有人的心思卻已今非昔比。
從前的蕭泓，僅僅因為流言便不顧身份在信陽侯府動粗，也會因為她的一句不記得而黯然消失，如今親眼看著夏昱和青青的曖昧卻能不動聲色。
連淳於昭也因為今天早上的事而避嫌，寧可在府外守衛也不肯進來吃飯。自從到了這裏後，一切都因為青青的出現而朝著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蕭婧已經心亂如麻，隻能選擇逃避，或許她不在，其他人還會自在一些。
在屋子裏坐的實在煩躁，蕭婧隨便加了件衣服便出了門。初秋涼風初起，尚未到落花滿地葉枯萎的時候，花園裏放眼望去皆是正開至絢爛的菊花，總好過在房裏對著牆壁的滿眼孤寂。
蕭婧在花叢中信步走來，待覺得累了便隨意鋪了塊帕子在地上坐下，托著下巴歎出一口氣。她坐的這個位置能遠遠看到蕭馳住的那個院子，周圍的盆栽擺放地很密，若不是留心去找，根本看不出她坐在這裏。
正廳那邊仍是燈火通明，想來晚膳尚未結束，然而就在她將目光從正廳的方向收回時，眼角卻瞥到一個嬌小的身影。
是青青！蕭婧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她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恨不得屏住。
青青向正廳走去，彼時天氣已漸漸轉寒，她身上卻仍穿著單薄的夏衣，越發顯得身形單薄，弱不勝衣。蕭婧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端著的托盤上，心跳登時加速。
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大碗裏盛放著什麽，蕭婧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的這個舉動極為不尋常。郡王府的婢女下人不少，況且她也算是客人，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做起婢女的活兒來？
就在蕭婧百思不得其解時，她忽然看到青青笑著向長廊上的婢女說了些什麽，那幾名婢女便得了她的吩咐匆匆離開了。蕭婧自花叢中伸長了脖子，隻見青青正在打開一個紙包，將包裏的粉末狀物盡數傾倒入大碗中。
蕭婧握緊了拳頭，隻見青青用湯勺將碗裏的東西攪了攪，隨後便施施然端起托盤走進正廳去了。
想到躺在床上的蕭馳的慘狀，蕭婧心下一陣顫抖，趕忙爬起來向正廳跑去。
夏昱、蕭泓、淳於昭都在那裏，倘若他們也著了青青的道兒，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所在的花叢離正廳尚有一段距離，這兩日來她吃的都很少，又是久不做運動，才跑到一半已然雙腿發軟眼冒金星。
蕭婧咬牙堅持著，走上台階時已覺雙腿如灌鉛般沉重。她氣喘籲籲地扶著門邊的廊柱，抬起頭就看到蕭泓微笑著自青青手中接過青花小碗，看到碗裏的內容時他的笑容有瞬間的凝結，青青不知說了句什麽，他便舀了一勺送至唇邊。
溫熱的湯汁剛沾到嘴唇，蕭婧已衝進來奪下了勺子，連同他手裏端著的碗一同打翻。湯汁潑上蕭泓月白色的錦袍，登時狼藉一片，然而蕭泓來不及注意自己，反而一把捏住蕭婧的手腕，查看她有沒有燙到。
蕭婧本能地去看青青，卻看到對方的目光黯淡了少許。不過僅僅是一瞬間，下一刻她臉上的表情已轉為驚惶，她試圖用右手捂住左手，夏昱卻已上前抽出了她的手。青青的手背上已經被燙紅了一片，她的肌膚本就極白，所以燙痕越發顯眼。
“你在幹什麽？”夏昱已經率先發怒。
蕭婧冷冷一笑，語氣嘲諷：“怎麽，在這裏上演衝冠一怒為紅顏？夏二公子，你還真是天生的浪蕩，在京城時護著那些什麽蝶姑娘花姑娘的，如今連來路不明的也看在眼裏了！”
夏昱還要說什麽，青青卻用右手拉住了他，淡淡道：“我沒事。”
這一點倒出乎了蕭婧的意料，她本以為青青會借機裝可憐，卻沒想到她竟絲毫沒有這種打算。在青青的淡然風度下，自己剛才那一番話顯得可笑無比，氣度已然高下立判。
蕭婧伸手指著仍放在桌子中間的大碗，裏麵的湯汁和剛才她打翻的那碗是一樣的，“本公主剛剛親眼看到她在裏麵下毒！”
話剛出口，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青青身上。青青絲毫沒有退縮，“我自問不曾做錯什麽，公主何以要一直針對我？”
“根本就是你害了皇兄，現在還想下手害所有人……”蕭婧的控訴還未說完，青青已經盛了半碗湯一飲而盡，爾後抬頭看向蕭婧，毫不掩飾地挑釁。
蕭婧睜大了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蕭泓見事情鬧到這般地步，便打圓場道：“看來是一場誤會。”
青青沒有說話，隻是垂眸看著那碗湯，長睫微微顫動。
她的衣袖上也沾了之前被打翻的湯，尚自順著袖口淋漓不休，手背上的燙傷紅得越發猙獰，分明形容狼狽，然而她站立的姿態卻絲毫不見狼狽。原本的淡漠的眉眼加上了情緒，委屈和隱忍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一起，無需開口辯白已立於不敗之地。
蕭婧知道，這一局自己已經輸了，一敗塗地。
許多之前沒想到的細節如今才一一想起，比如青青為何要在門口才做動作，又比如她支開婢女的行為，與其說是出於謹慎，更像是在刻意吸引自己的注意。至於青青為何會知道她就在不遠處，或許是她偶然看到，或許是這府裏有她的眼線，總之可能性太多。
蕭婧的手也在微微發抖，但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既然已經錯了，情緒如果再失控下去隻會招致更多的猜疑。願賭服輸，就算輸不起，垂死掙紮也是枉然！她沒有再看任何人，而是大步走了出去。
蕭泓是這裏的主人，雖然想追上去安慰蕭婧，但也要象征性的撫慰一下青青。於是他自己盛了一碗湯慢慢喝下，然後向青青點點頭，以示歉意。夏昱也這樣做了，但是淳於昭卻將麵前的碗一推，一語不發地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