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爭執
其實鬼醫的心態很容易分析，他曾經將所有的疼愛都傾注在女兒身上，最後女兒還是會為了一個男人毫不猶豫地舍棄他。因為這樣的經曆，他在照顧夏昱時就刻意地和他保持了距離，可是最後得來的結果還是一樣，所以現在的他不會去想那麽多，隻要能把夏昱留下就好。
蕭婧心裏其實是有點著急的，夏昱留不留下來她……或許無所謂，但她還是要回皇宮的。但是顯然鬼醫已經認定，用她就可以挾製住夏昱，這就難辦了。
她左思右想都沒有解決辦法，最後還是忍不住衝鬼醫嚷道：“你以為留住他一切就能解決了嗎？他在這裏如果不開心的話，留下來又有什麽用呢？”
鬼醫的臉色變了，蕭婧這才猛覺失言，她的話必是勾起了他女兒離家出走的傷心往事。她看著鬼醫依舊清晰銳利的眼，腦海中忽然電光火石般掠過一個念頭。好不容易才將思緒整理好，她慢慢道：“你不是想留住他，你是怕他去報仇，怕他卷入朝廷鬥爭中，是不是？”
鬼醫凝視她良久，終於輕輕搖頭笑了：“你很聰明，比溫亭和昱兒要聰明得多。”
蕭婧卻還在消化著剛才那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喃喃自語道：“報仇……向誰報仇……自然是下毒害了他娘的人……龐夫人！”
她說出那個名字的同時，夏昱的聲音透過門扇傳了進來：“不止是她，還有夏啟！”
蕭婧跑過去拉開門，隻見臉色蒼白的夏昱就站在門口，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也不知道他都聽到了什麽。夏昱走進來看著鬼醫：“你不必刻意隱瞞我什麽，我早就打算好了要報複，就算不知道娘已經死了，我也是要報仇的！”
鬼醫眯起眼睛打量著他，點頭道：“好，很好，和你娘一樣的不知好歹！”
“不許說我娘！”夏昱瞪大了眼睛裏有隱隱血絲，拳頭也因握緊而爆出青筋。蕭婧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你不要這樣，他是你的外公，是你娘的父親啊！”
夏昱冷笑一聲，指著鬼醫道：“這樣的父親？明知女兒死得不明不白卻不去討還公道，隻是將她接回來埋了了事？”
鬼醫再開口時，語氣已相當平靜：“就算我做父親做的不稱職，也無須你來評判，無論你怎樣說，我總是你的外公，就像夏啟是你的生身父親一樣，你若是殺了他就是弑父，我不允許溫亭的兒子背上這樣的罪孽。”
他與夏昱對視著，低語道：“不管你信還是不信，這也是你娘的心願，她不願讓你生活在仇恨中，所以才求我將她帶回這裏安葬，你若是執迷不悟，就枉費了她的性命，你就是不孝子！”
說完，鬼醫也不管夏昱是聽進去還是沒聽進去，徑自大步走出了房間。
夏昱怔怔地站了許久，因為兩天來都不吃不睡，身體已然到了極限，突然聽到鬼醫最後那段話，他的精神上失了支撐，便一下子軟倒在地。
蕭婧費了好大力氣才將他扶到椅子上，正想替他倒杯水來喝，甫一轉身卻被他從背後抱住。
他的嗓音中有著少見的無助：“為什麽娘要這樣做？明明是他們害了她，她卻還是要維護那個男人，連同他的其他女人？”
蕭婧心下微有不忍，輕輕扶開他的手臂轉身蹲下，仰視著他格外憔悴的臉龐輕聲道：“那是因為她愛你的父親啊，若不是愛他，她怎麽會離開疼愛她的父親，寧願背井離鄉也要嫁給他？若是不愛他，她怎麽會生下你呢？”
夏昱的目光有些呆滯：“愛？因為愛，就是她該死的理由嗎？”
蕭婧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夏昱卻忽然神經質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聲嘶力竭道：“我要他們付出代價！夏啟、夏晉，還有龐家的所有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蕭婧忙按住他：“你瘋了嗎，那是你爹！”
“他不配，是他為了功名利祿害死了娘，他這樣的禽獸不配做我爹！”他狂亂的目光在屋子裏四處轉動著，“一定是這樣，他為了攀附龐家的權勢地位，所以和那個賤人一起害死了我娘，這樣就拔去了她的眼中釘……一定是這樣！”
“不可能！”蕭婧試圖喚回他的理智，“夏昱你好好想想，你爹娶你娘時已經先娶了龐…龐家那女人，如果他有心害你娘，怎麽會娶她呢？更何況你外公說了，你娘是死於中毒，而且是在生產前中的毒，你爹若是有心將你們母子倆都除去，又怎麽會讓你活到現在？”
夏昱身子一震，一時間想不出反駁的話。
蕭婧繼續說了下去：“以你爹在朝中的地位和他的處事手段，若是想不落痕跡的除掉你們母子，怎麽都會有辦法的……這一點你娘也很清楚，所以寧願騙你也不想讓你知道她的死訊，你一向聰明，怎麽會在這種事上糊塗？”
或許是她的口氣太過嚴厲，夏昱衝著她吼道：“我寧願糊塗，也不用你來教訓我！我的生死與旁人無關，就算我要報仇，也容不得你們來幹涉！”
他正在氣頭上，當下狠狠推開蕭婧，幸好他已經很虛弱了，蕭婧隻踉蹌了一下並未摔倒。看著他跌跌撞撞地向門口走去，蕭婧也來了氣，脫口而出道：“你要去死自然隨便你，我卻不想做寡婦！”
她大步走到夏昱身前，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惡狠狠道：“你既然娶了我，就要一生一世都對我負責！”
夏昱一怔，蕭婧見他被自己的話震懾住了，忙把語氣軟下來幾分：“我不反對你找龐家報仇，但報仇也不是說做就做的事，一刀殺了他們反倒是便宜了他們，總要讓他們生不如死，才算是報仇不是？”
她的雙手轉而抵住夏昱的胸口，口氣中帶了三分熱切：“讓我幫你好不好？我幫你報仇，但是不能急於一時，好不好？”
夏昱看了她許久，終於點了點頭。蕭婧這才如釋重負地擦了擦額上的汗，下一刻夏昱卻忽然傾身向前抱住了她。
這一次的擁抱有別於從前，從前的夏昱是強勢不容抗拒的，眼下的他卻溫柔了許多。那樣輕柔的擁抱，仿佛她是易碎的工藝品一樣，那樣自然流露的憐惜，讓蕭婧不由自主地去迎合他。
靜謐的房間，跳動的燭光，映出牆上那雙相擁的身影，恍若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