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賑災人選
長慶殿外把守的侍衛顯然比蕭馳書房外麵的要盡責許多，蕭婧本想直接進去，卻被侍衛攔下了，說是要先去通報過皇上才能定奪。
幸好不一會兒孫允就出來了，將蕭婧引了進去，夏昱倒是很識趣地沒有跟上，悠閑地在殿外的石階上坐了。
奇怪的是，孫允並沒有將她引至正殿，而是去了偏殿的角落，蕭婧正待發問，孫允卻轉動機括，牆上登時無聲無息地彈開了一道暗門。孫允示意她走進去，蕭婧半信半疑地進去，摸著牆壁向前走了約莫十幾步，便聽到了清晰的說話聲。
她立刻頓悟，這處密道大約是通往正殿的，自己所站的地方怕是與正殿隻有一牆之隔，且這道牆也是特製的，正殿內的說話聲在這裏聽得一清二楚。
討論似乎剛開始就陷入了僵局，半晌的沉默後，隻聽得景帝道：“卓大人已將國庫開支情形說過了，不知你們有何想法？”
蕭婧一直在惡補朝中官員的資料，所以對於這個卓大人還是不陌生的。如果說朝廷裏還有那麽幾個官員可用兩袖清風來評論的話，那麽卓凡必是其中一員了。卓凡沒有身家背景為倚靠，做到戶部尚書這個位子全憑一己之力。當然，他在百姓中的好評也出了些力，若不是他廉潔自律的名聲太過響亮，想必也是沒有什麽出頭的機會的。
正殿中又陷入了沉默，想來如今國庫的情形並不好，要不然蕭駿早就開口了。身為大皇子，他的才學或許有限，但因著劉昭儀的教誨，搶風頭這件事還是少有敵手的。
果然，靜心等了一會兒後，蕭駿還是第一個開口了：“啟稟父皇，兒臣以為如今是太平盛世，軍費開支不宜過多，凡事需救急，眼下水患之事是重中之重，自當先行賑災為是。”
蕭驥年紀雖小些，但勝在天資聰穎，顯然穆淑妃在他身上也下工夫不少，一開口便極有條理：“皇兄說的是有道理，不過因為這次水患，四周番邦均對我朝虎視眈眈，若是挪用軍費賑災，一旦走漏風聲，邊疆萬一告急，豈非置大好河山於危難中？”
聽他將這樣一大段話滴水不漏地說來，連蕭婧也不由得暗讚一聲他的少年老成。就算是算虛歲，蕭驥也不過十一歲，在她所熟悉的那個世界裏，這個年齡的孩子隻能用少年不識愁滋味來形容，而他已經能站在天子麵前侃侃而談，委實是……讓人覺得無端心酸。
從出生起就注定了要在爭權奪利中鬥一生，有什麽興味？
蕭駿並不與他爭論，而是彬彬有禮道：“那皇弟有何高見，愚兄願洗耳恭聽。”
這樣的答複雖然在氣勢上顯得稍弱，卻將棘手難題重新丟給了對方，雖然不能贏，卻也不會輸，果然蕭駿那幾歲也不是癡長的。蕭驥終究還是年紀小，隻顧著反駁兄長，卻並未想到合適的解決方法，支吾了幾聲還是答不出來。
蕭駿顯然還不罷休，將戰火又引到了蕭馳身上：“二弟飽讀詩書，必然是有好主意的，何必吝嗇於和兄弟分享？”
蕭馳的嗓音隔著牆壁傳入耳中，仍是溫潤如玉，語氣中含著一貫的退讓：“皇兄說笑了，我不過是個書呆子罷了，空讀了聖賢之作，卻領會不得一二。”
景帝沉穩的聲音傳來：“好了，你們都回去吧，待想清楚再來與朕說！”他的嗓音中壓著微微的怒氣，這皇子三人見他如此自是不敢再多話，紛紛告退了。孫允這才領著蕭婧從原路退回去，一路到了正殿。
景帝正在讓身後的小太監替自己按摩太陽穴，聽到她來了也不睜眼，淡淡道：“你怎麽看？”
蕭婧略一思索，便反問道：“父皇是想問我對賑災的看法，還是對皇兄和皇弟的看法？”
景帝這才微露了笑意，沉聲道：“二者皆有，你且一一道來。”
“評判皇子是父皇的權利，兒臣不敢僭越，至於賑災，兒臣亦無本領能變出黃金白銀來，總之都是無話可說。”
景帝這才慢悠悠地睜開眼睛，眸光平靜：“韶華，你是鐵了心要和父皇離心麽？”不等蕭婧回答，他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睛：“孫允，送公主出去。”
孫允為難地應了一聲，看著景帝溝壑叢生的臉龐，蕭婧知道他是個病人，同時也是個老人，盡管穿著無上榮耀的龍袍，也難掩軀殼一天天衰弱下去的事實。麵對這樣的一個老人，她微有不忍，但她絕不願因為這一時心軟將自己的人生當作皇位的祭品，所以她沉默地轉身走向殿門處。
身後的景帝爆發一樣地咳嗽起來，聽著就讓人揪心，仿佛那些不曾說出口的憤怒都爆發在了咳嗽中，幾乎要將心肺都咳破。
蕭婧的腳步一頓，終於轉身跪下：“父皇，兒臣懇求您讓我出宮，親自去水患地區探訪！”見景帝勉強壓抑住咳嗽抬眼看著她，她懇切道：“兒臣知道父皇的意思，可是至少也要給大家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我是說，也讓三位皇兄和皇弟都去南方，大家各顯本領，無論結果如何也不會有……爭執。”
她自知這段話說得不大順暢，較之蕭駿和蕭驥的出口成章，她甚至不知道景帝是否能聽懂她這些半文半白的話。並非她不用功，隻是少了那種文化底蘊和十幾年積累起來的語風，她寧可少說些成語，也比用錯要好。
景帝就著宮監的手喝下一杯茶，這才平息了咳嗽，但對蕭婧方才的提議卻不置一詞。
蕭婧有些著急，搜腸刮肚地補充道：“父皇，有道是……不親眼看看水患如何，怎能知道該如何賑災呢？我……兒臣知道賑災需要款項，但也要知道款項該如何用，用多少才好籌謀，這些不是奏折上能全有的，一定要親自考察才知道……”
“朕明白，”景帝冷不丁地冒了句話，“韶華，你打量朕老糊塗了麽，這般簡單道理也要你再三解釋？”
他的語氣輕鬆了許多，最後一個問句甚至有些戲謔的味道在內，蕭婧也禁不住笑了，於是這件事便這樣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