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暫別離

  那天之後，蕭婧一連幾天都盡量躲在房間裏，找任何借口避開吃飯這樣的場合，就是怕見到夏昱。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後，她實在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和態度麵對他。


  午夜夢回，忽而是那夜淩空飛掠時的輕鬆和欣喜，忽而又是他跪在金鑾殿上請求和離的決絕，恍惚間又到那日，他空手握住劍鋒，鮮血淋漓而下時他眼底那一抹堅持。她猛然從夢中驚醒，忽然有種感覺，很想見到他，很想很想。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作偽的人，當下便起身披衣一路跑到他房門前，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叩響了門扉。聽著房間裏拖遝的腳步聲到了門口，她含羞垂首，看到打開的門扇裏露出的男子靴尖才抬起頭。


  隻看了一眼，她臉上的神情就迅速冷了下來：“怎麽是你？”


  宋易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你找夏昱啊？他已經走了。”


  蕭婧茫然地轉身欲走，才剛邁了一步就轉身抓住宋易的前襟：“他去哪裏？為什麽連個招呼都不打……我是說，為什麽我不知道？”


  宋易無奈解釋道：“公主啊，他這次也是偷偷來的，若是被帝都那邊知曉了，麻煩事就不知道要多少了。”


  蕭婧聞言神色一凜，正色道：“帝都眼下是什麽情形？”


  就在蕭婧和宋易說話的時候，夏昱正縱馬疾馳在通向帝都的大道上。閑雲已將收賬的事情辦妥與他們會合，一行三人日夜兼程換馬疾馳，不過兩個日夜就回了帝都。


  抵達夏府時正是清晨，夏昱剛剛將韁繩丟給門口的小廝，夏釗就迎出來恭敬地行了一禮，“二公子回來了，侯爺吩咐過，公子一回來就讓您去見他。”


  夏昱還未及答話，一襲寶藍色繡花織錦長衫就赫然出現在眼前，夏晉含笑道：“二弟總算回來了，可惜為兄沒機會和你一述別情了。”


  夏昱揚起一邊眉毛，直率道：“你我之間有必要這樣嗎？”


  夏晉臉上毫無慍色，嘴角的笑意反而更加明顯：“皇上這次派我去請秣陵郡王進京，話說秣陵郡似乎與你的望湖小築不遠，不知我可有榮幸在那裏落腳？”他雖然是詢問意見的口氣，卻沒有要等夏昱回答的意思，徑直繞過他身邊走了出去。


  他剛剛走到門口，卻又停住腳步回頭邪邪一笑：“忘了告訴你了，那位清河郡王雲遊回來聽說了你要和韶華公主和離的事，立刻就動身去你的別莊了，若是他路上趕得緊些，這會子也就要到了。”


  夏昱隱在袖中的雙手用力握緊，麵色陰晴不定。夏晉將他的變化看在眼中，挑唇道：“說起來你倒是應該去看看公主，好歹她現在還是你的夫人，若是就這麽一去不回了，丟麵子事小，到時候和皇上交待事大。”


  夏昱冷冷轉身看著夏晉：“她是我的夫人，自然會和我在一起。”


  夏晉亦向前跨了一步，故作驚訝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她和清河郡王自小關係匪淺，啊，就在你們大婚前幾日，她還時常與清河郡王密會……”


  “夠了，”夏昱眼底已隱隱透出怒火，“大哥什麽時候也像那些長舌婦一般，說起這些家長裏短了？”


  “若不是為了弟弟你，大哥我何須去聽這些流言？”夏晉絲毫不以為惱，“這些話是否事實姑且不急定論，隻是有一點卻確信無疑，韶華公主與清河郡王蕭泓確有不倫之戀，這話是從小伺候她的奶娘和丫頭口中拷問出來的，皇上皇後已責令宗正寺徹查此事，曾經在采薇宮侍奉過的宮女太監已全部下獄，就算你把她送到別莊也是無濟於事了！”


  夏昱眸光劇震，夏晉卻不管不顧地繼續說下去：“也算是蕭泓好運氣走得快，不過官差也在路上了，到時候一抓一雙，也省了功夫。”


  “不可能……”夏昱低語道，夏晉卻不再與他多說，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過去。


  夏昱猛一咬牙，轉身就向外衝去，卻被夏釗攔住了去路。就在僵持時，背後響起了夏啟的聲音：“昱兒，你要去哪裏？”


  夏昱沒有轉身，隻是低低叫了一聲：“父親。”


  夏啟凝視他的背影片刻，忽然歎息道：“這些年來，你怕是隻有這一聲‘父親’叫的最情真意切……”他惋惜的語調戛然而止，“不過事已至此，你再說什麽都沒有用，你姑姑叫我告訴你老實呆在府裏，她自會讓聖上解除你和蕭婧之間的婚約。”


  夏昱冷笑一聲：“解除婚約後，父親你是否要說她的死活都與夏家再無幹係？”


  “不錯！當初娶她不過是權宜之計，就算韶華公主再聰明再智計多端，她也隻不過是一個女子！這次殷家和穆家聯手發難，皇上為了保住大皇子，勢必要丟卒保帥，而韶華公主便是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的那一個！”


  夏啟眸光冷厲，語氣緩和了些：“昱兒，如果你要孤注一擲，就莫怪父侯和大哥不再顧念骨肉之情！”


  夏昱的背影頓了頓，最後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夏釗有心要追上去，夏啟卻揮手攔住了他。


  夏釗猶豫良久，還是擔憂道：“二公子若是這個時候再執迷不悟，怕是要……”


  夏啟微微搖搖頭，“就算他這時候去了，怕是也改變不了什麽，如今這皇宮，皇上已經做不了主了。”他最後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淡淡道：“由他去吧。”


  夏昱明知道自己現在回去也是無濟於事，然而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揚鞭打馬飛奔，馬蹄聲在清晨的青石板路上格外明顯。


  閑雲馳馬追上來勸道：“公子莫要錯了主意，眼下鬧出這樁事來，必是宮裏出了變故！”


  野鶴也跟著勸道：“是啊公子，眼下回別莊去也是無濟於事，您總不能帶了公主她私奔吧，不若先去皇宮，說不定還有轉圜餘地。”


  夏昱恍若未聞地繼續揚鞭打馬，閑雲野鶴對視一眼，雙雙自馬背上躍起，淩空翻了個筋鬥，跪在夏昱馬前。夏昱狠狠勒住韁繩，胯下駿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