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往事
夏昱忙上前環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因為失血的緣故，蕭婧的臉色又白了幾分，越發顯出一對寒潭似的眸子來。雖然沒有力氣掙脫，但她仍保持著抗拒的姿態，輕聲道：“你救過我，如今你我打個平手，互不相欠。”
夏昱一時間默然，胸口勉強壓抑下去的氣血卻翻湧上來，他向前弓了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噴出的氣流中帶了血沫。宋易見事情不好，立刻上前扶住了他們兩人，連同受了傷的楊一刀都放在舟中回別莊去了。
既然夏昱的真麵目已經暴露，假扮成綠豆的野鶴自然也抹去了偽裝，和宋易的小廝一道去他房中提了藥箱在大廳中。蕭婧的傷都是皮肉傷，傷的都不深，柳兒替她敷了藥膏，又包紮好便是了。夏昱的傷卻是內傷，宋易給他服了兩顆順氣丸後，便隻能靠他自己調息靜養了。
饒是如此，大夥兒也折騰了大半夜，胡亂找了間廂房把楊一刀關進去，等待明日再細細審問，之後便各自回房睡覺去了。宋易要守著夏昱，以防他傷勢有變，所以便搬去了夏昱的房間。
蕭婧和衣在榻上躺了片刻，聽得外麵寂靜無聲才開了房門出來，悄悄摸到那間關押楊一刀的房間。推開房門隻見楊一刀被五花大綁丟在一把椅子上，肋下的血已浸透了大片衣衫，所幸看起來傷口並不深，至少已經沒有繼續流血了。
他的刀被隨便丟在一邊，刀尖上仍有血色一抹。蕭婧反手將門關好，輕輕撿起那柄刀。刀比她想像的要重，她隻能拖著它，刀鋒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一直閉著眼睛的楊一刀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場景。
他很無所謂地閉上了眼睛，然而身上的束縛卻陡然一鬆。他睜開眼睛時才發現蕭婧竟是用他的刀割斷了捆綁的繩索，這倒令他有些愕然了。他活動了一下已然麻木的手腳，從蕭婧手裏接過刀就向外走去。
蕭婧割斷繩子已經費了不少力氣，方才正在大口喘氣，見他要走才勉強出聲：“你等等。”
楊一刀停步回身，口氣很是平淡：“你放心，我不會趁人之危再去殺夏昱的，雖然他很該死。”
蕭婧走到他身前伸出手，掌心赫然是一包藥粉，“你的傷口要處理一下，不然和衣服粘在一起就不好辦了。”
其實傷口的血已經凝結了，蕭婧看著粘在血肉中的衣衫不禁皺了眉，“我去找一點熱水來替你敷一下，或許……”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楊一刀已經利落地揪住衣服狠狠一撕。本已逐漸愈合的傷口硬生生被扯開，鮮血止不住地湧出，驚呆了蕭婧。楊一刀卻不耐煩地挑了挑眉毛：“你還在等什麽？”
蕭婧這才醒悟過來，將紙包中的藥粉盡數傾倒在掌心，爾後按上他的傷口。
待用撕好的白布裹了一圈又一圈，看著血水沒有繼續外滲的跡象，蕭婧卻鬆了一口氣，抬頭時卻對上楊一刀眼底滿滿的疑惑：“為什麽救我？不怕我是殺手殺了你再逃走？”
“因為……”蕭婧眨眨眼睛，“因為你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啊，你說過不會殺女人的，這樣的人是做不了殺手的。”
她微笑了一下，正要離開，卻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回轉身來，“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楊一刀鄭重道：“我姓楊的向來有恩必報，你問就是。”
“你為什麽要殺夏昱？”
楊一刀看了她片刻，無奈笑道：“我確實想殺他，隻不過今晚看到他之前，並不知道他就在這裏……”
本來是想抓了蕭婧之後逼夏昱來找他的，誰知跟蹤他們到了這裏，卻看到夏昱突然出現。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就趁著他們說話時悄悄從湖的另一頭潛入湖中實施偷襲。若說到原因……
“是為了翩翩。”
“翩翩？”蕭婧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猛然想到自己是聽過這個名字的，忍不住脫口而出道：“蘇翩翩？”
楊一刀點點頭：“她是我的小師妹……”他的語氣中忽然染上了幾分苦澀，“至少從前是……”
看他那樣一個粗獷的男人忽然露出傷感之色，蕭婧正不知該用什麽話來安慰他，他卻忽然抬頭道：“姑娘，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至於我為何要替翩翩殺了夏昱，你們既然已經成親，不如去問他好了。”
這次輪到蕭婧黯然了神色，垂眸道：“我和他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她無心再追問下去，便輕輕離開了。
第二天宋易他們打算去審問楊一刀時，推開門卻不見了他人影，隻見桌上放了一張信箋，龍飛鳳舞地寫著兩個大字——“多謝！”
宋易奇怪地拈起那張紙，不解地看著身邊眾人，得到的卻都是一頭霧水的神情。
吃午飯時，宋易自是拿出說書人的架勢，說楊一刀的武功是多麽的深不可測，竟然能在那樣的境況下逃走。說到最後他不禁感慨道：“居然還留下多謝兩個字，可見此人真是狂傲之極了。”
他兀自搖頭歎息，蕭婧卻終於聽不下去了，淡淡說了一句：“是我放他走的。”
夏昱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蕭婧卻刻意將目光轉向了一邊，刻意將語氣放得輕鬆些：“楊大哥一看就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不像某些人，自己是小人，便用一顆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
夏昱手中的筷子頓了一頓，終於重重放在桌上，起身回房去了。
宋易看著他的背影，笑著指向蕭婧道：“我一直以踩別人的痛腳為樂，今天才知道公主你也是個中高手，真是相逢恨晚啊！”
蕭婧亦笑：“這裏又不是皇宮，你們也不必公主長公主短的叫我，聽起來很別扭，叫我蕭婧好了。”
宋易一拍桌子讚道：“爽快，”他又神秘兮兮地湊上去道：“說實話，這是我第二次見他這麽別扭的樣子……”
蕭婧挑一挑眉毛：“那第一個是？”
“蘇翩翩。”
蘇翩翩，這個名字已經聽別人提起了許多次，她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呢？蕭婧看著埋頭喝湯的夏昱，忽然饒有興致地將凳子向他挪了挪，“喂，有沒有興趣給我講講蘇翩翩的事？”
宋易連連搖頭，“不行，上次和他開玩笑就被他打成這個樣子，要是他知道我講了……”
“不講算了。”蕭婧毫不留戀地起身就走，走之前還不忘一腳將宋易的凳子提翻，讓宋易摔了個結實。宋易唉聲歎氣地從地上爬起來，眼珠轉了幾轉，跟在蕭婧後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