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父子密謀
夏昱看著葉青用繃帶將自己的左手層層疊疊包好後，將左手舉到臉前笨拙地彎了一下手指，笑道：“你的醫術越發精湛了。”
葉青白了他一眼：“這次算你命大，不過是間接地碰了融了化骨散的泥罷了，幸好宮裏那位皇後隻是想為難一下，若她在土裏下了別的什麽，別說一隻手，怕是……”
“好了……”夏昱息事寧人地說，“這又是哪個多嘴的對你說的？”
門口射入的陽光陡然被一道纖細的身影擋住，蕭婧仰著下巴跨過了門檻，“是我說的，怎麽樣？”
葉青看著夏昱陡然轉陰的臉色，瞳孔深處浮起一抹笑意，連忙收拾了藥箱倉皇逃走，免得被他們的戰火殃及池魚。蕭婧站在一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夏昱，本來是想來道謝，畢竟如葉青所說，夏昱費盡心思想要奪得那冰綃花，大概是為了替她解毒。
想來夏昱應該是趁著席上眾人都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假意撚起些泥土查看，卻悄悄將化骨散附在手中，和著泥土一道放回了甕中。據葉青所說，那化骨散的功效極是奇特，若是將它灑在人的衣服上，便可將血肉之軀不落痕跡地化去，而那人的衣冠尚能完好無損。
化骨散入了泥土之中，對泥土雖然沒有什麽損傷，卻將土中尚活著的花根化得幹幹淨淨，所以花匠檢視時才不見了花根。因那甕中泥土十分深厚，所以夏昱用得劑量偏大，雖然他已做了防備，還是中了毒。他事後應是運氣抵抗了，所以毒素並未來得及腐蝕他的血肉，隻是麻痹了他的左手。
但是方才蕭婧走到門口時，聽得夏昱說的“多嘴”二字，心下卻又起了疙瘩，忍不住出口譏諷。夏昱看到是她，懶懶將下巴向桌子上的茶壺揚了一揚：“倒杯茶來。”
蕭婧瞪起眼睛看著他，撇嘴道：“你不過是傷了左手，右手還在啊。”
夏昱挑了挑眉毛，充耳不聞的樣子。蕭婧瞪了他片刻，勸自己看在他是好心想幫忙的份上，深吸了一口氣平複情緒，倒了一杯茶朝他遠遠一放。
夏昱勾勾嘴角：“拿過來，我的手抬不起來。”
待他就著蕭婧的手喝完那杯茶，蕭婧才憋出一句：“謝謝你。”
夏昱連看都沒有看她，淡淡道：“我不過是看你父皇對冰綃花很是著緊，所以才想賣個好給他，誰知他卻是為了你中的毒，早知如此我就不這麽拚命了。”
他看著蕭婧瞪起了眼睛，卻又故意嘲諷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這冰綃花雖然到手，但究竟如何解毒還沒有著落。”
蕭婧翻了翻眼睛，“大不了不就是個死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夏昱看她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嘴角輕輕向上翹了翹。就在這時，夏釗在房門外恭敬道：“二公子，侯爺請您去書房。”
蕭婧忙道：“你去吧，我買了許多東西，正要回房收拾。”夏昱點點頭，跟著夏釗去了。
夏啟正在看書，聽到夏昱進門的動靜連眼皮也未抬，目光仍是射在書頁上。夏昱卻不像夏晉那般恭敬，而是自行在一旁鋪了錦緞坐墊的椅子上坐了，順手提了茶壺倒了杯茶來喝。
父子二人默然相對了許久，最後還是夏啟忍不住先開了口，口氣一如既往的慈祥：“你的手怎麽樣了？”
夏昱淺笑道：“父侯的消息好靈通，昱兒交待了葉青從後門走，還是教您知道了。”
夏啟眸光一閃，嘴邊泛起了然的笑意：“你這小子想套我的話？為父不怕告訴你，這件事你還沒出宮我就知道了，隻不過為父有一點甚是想不明白，不知道昱兒可否為我答疑解惑？”
夏昱眨眨眼睛，夏啟便繼續說下去：“韶華公主雖然名義上是你的妻子，但這樁婚事究竟是怎樣來的你我都清楚得很，為何要為了那一朵冰綃花冒險？”
“父侯不會是想讓她死在侯府吧？當初她中毒那件事雖然現下人人皆知，但好歹皇上那頭一直是想瞞著的，不管怎樣，現在當權的還是皇上。”他在最後一句話上加重了語氣，意味深長地看著夏啟。
夏啟微微眯起了眼眸，拈須不語。
夏昱自顧自說了下去：“我知道父侯和大哥心中屬意哪位皇子，隻不過那人一天未登基，鹿死誰手便未有定論。”他說完後，便瀟灑起身，拱手道：“若是父侯沒有旁的事，昱兒就……”
夏啟卻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你的意思，是擺明了要和為父作對了？”
夏昱平靜地抬眼看著他，“我以為，父侯私心裏是希望我如此的。”
“怎講？”夏啟揚起一邊已略顯花白的濃眉，眸光於平靜中埋藏著暗湧。
“若是夏氏父子三人都將賭注押在一位皇子身上，勝固然是滿門榮耀，若輸卻也是一敗塗地，如此看來，若我們父子有了分歧，無論是誰登上儲君之位，都可保得夏氏在朝中屹立不倒，如此兩全齊美之事，以父侯的智慧是不需要我再多說了的。”
夏啟凝視他良久，眼底的寒光終於漸漸斂去，森然話鋒卻未改：“若有那一日，你相信你會保全夏家？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你相信為父會真的顧念父子之情？”最後一句，將他的狂傲表露無疑，顯然他是在說後麵一種情形更可能發生，幾乎是絕對。
“我相信您……”夏昱略微停頓了一下，一字字道：“我相信您絕對不會丟棄任何一顆有用的棋子。”
夏啟漸漸放鬆了坐著的姿態，將目光重新放回到手中的書頁上，半晌才輕描淡寫道：“可是你的那位公主，已經是皇家的棄子了呢，”沒等夏昱回答，他就繼續說道：“皇上已經召見過我，為三公主和你大哥定下了婚事，想要不成為夏家的棄子，你就應該學會如何處理身邊的棄子。”
夏昱沒有回答，夏啟也沒有再看他，而是淡淡道：“你去罷。”聲音中似乎有著淡淡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