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馳哥哥
“你體內餘毒未清,怕是性命不久……”他說那句話時,似乎有種報仇雪恨的快意,她雖然怕,卻無法說服自己低頭,隻能裝作毫不在意地離開。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願意在他麵前示弱。回到佳桐苑後,她才驚覺手心已沁出密密冷汗,一顆心仿佛被懸在了半空中,無著無落的難受。難道她就要死在這裏,再也回不到那個熟悉的世界了?
不可以,她絕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哪怕是要死,她也不能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在時光和空間的彼岸,她還有家人,或許還在期待著她的歸去,怎麽可以就這樣死掉,怎麽可以再也回不去?
正在心亂如麻之時,柳兒卻進房通報道:“公主,宮裏來了人。”
蕭婧乍聽得宮裏二字,便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猛然抬頭:“是誰?”
待她換了身能見人的衣裳到了前廳,卻見夏啟和夏晉都在廳內陪客,而花廳上首坐著的那人錦衣玉冠,眉眼清朗,正是二皇子蕭馳。
見她出現在門口,蕭馳放下手中茶杯幾步迎上來,口角含笑道:“這大雪的天也不知多穿些衣裳,仔細凍著了,”他寵溺地彈彈蕭婧的額頭,“怎麽嫁人了倒似糊塗了些似的,不認得皇兄了?”
他的態度與上次皇宮相見時大不相同,口氣中似是與她極為熟稔似的,蕭婧忙扯開唇角笑道:“怎麽會不認得皇兄,隻是太久不見罷了。”
二皇子蕭馳在宮裏並不得寵,生母又出身不明,即使生了皇子也未被晉位為妃,而隻是個貴嬪而已。夏啟之前在廳上陪客,不過是遵循臣子接待皇子的禮節,敷衍而已,如今見蕭婧已經來了,他便起身笑道:“二殿下與公主許久未見,自是有許多話要敘的,老臣還有公文尚未趕完……”
他話方及此,蕭馳已經擺了擺手:“侯爺和世子既是有事便先忙去罷,我與皇妹倒還自在些。”
他這話說的很是生硬,分明是在說夏啟父子在這裏妨礙了他。好在那父子倆都是久經沉浮的主兒,聞言仍是殷勤地再三請罪才退下了。
方轉過一道回廊,夏晉便拉下了臉冷哼一聲:“不過是個不得寵的皇子,竟也……”
夏啟皺眉製止了他的牢騷,待走入書房關了門後才開口道:“不管怎樣,他總是皇子,並非你我臣子可以妄議的人。”
“可是父親,他也太目中無人了,我倒罷了,父侯您可是三朝元老,就算是皇上對您也是彬彬有禮的,蕭馳他竟對您這般無禮,我實在是看不下去!”
夏啟唇邊泛起一絲神秘莫測的笑容:“何止是他,韶華公主之前不也是那般目中無人的麽?忍得這一時之氣,日後有的是討還回來的日子。”
夏晉神色稍霽,夏啟看了兒子一眼,故作不經意問道:“昨日你調了一隊暗衛去寒香園,所為何事?”
夏晉神色一凜,忙跪下道:“事出緊急,未及與父侯請示,請父侯降罪。”
夏啟聽了他的回答,臉上本就稀薄的笑意漸漸消失,開口道:“阿晉,你這樣說,是不打算與父侯解釋一下昨天的事了?”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慈愛,聽在夏晉耳中卻透著寒意森森,他低垂了眸子答道:“兒子不敢隱瞞父侯,昨日……我在寒香園與細作密談,為了防著傳出風聲,所以才叫了暗衛去清洗。”
“細作?”
“不錯,我之前在清河郡王府中埋伏了細作,想打探一下韶華公主的事,昨日發覺有人偷聽,不得已隻能如此了。”
“哦,是這樣……”夏啟的眸光幾度變幻,最終定格在慈愛上,他輕輕扶起夏晉,“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怎麽不事先與我說一聲呢?”
夏晉笑道:“不過是清河郡王三番五次上門來,所以我一時好奇罷了。”
夏啟的目光投向了窗外:“你多盯著些蕭泓也是好的,他雖然手無實權,但好歹也是皇室宗親,他一向與三皇子投契些,將來……也未嚐不是一個變數。不過,蕭婧那邊你也要盯著些。”他最後看了一眼夏晉,走到書案邊提筆臨帖,淡淡吩咐道:“你去罷。”
夏晉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是”,才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還不忘帶上書房的門。他一路回到翰墨園,關上房門後,才長出了一口氣,神色漸漸凝重。
今天與父親的這一場談話,雖然隻是寥寥幾句,卻讓他提心吊膽。昨日處理寒香園那件事時,未免走漏風聲,他刻意調用了直接隸屬於自己的那隊暗衛,誰知還是讓父親知道了。
雖然應付父親盤問的說辭早就預備好了,可是說起來還是不免心虛。並非是他怯懦,而是隻有他才深刻的知道他的父親信陽侯夏啟,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自十歲起就跟在父親身邊,看他處理府中和朝中的各項事務,早就對他的出事風格了如指掌。正是因為了解,所以才分外後怕。
那天他跟著蕭婧去寒香園,一方麵固然是遵照父親的計劃,另一方麵,他也想知道那個驕橫跋扈的金枝玉葉,究竟想要和他說什麽。
他有很多機會可以下手除去她,而他也是打算這樣做的,因為有位宮中的貴人早就把她當作眼中釘肉中刺,隻是苦於沒有機會不落痕跡地除掉她。那天在寒香園,本是最神不知鬼不覺的機會。
推開門後的那一擊的力量並不足以讓他昏迷,但他配合地倒下,甚至覺得很想笑。
她漏洞百出的圈套,本該讓她自己作繭自縛,而他卻刻意拖延了一下,給了她逃離的機會。他告訴自己,如果她能及時離開,那麽他便當作今天這件事完全沒有發生過,來日方長,他們還有很多時間慢慢過招。如果她不能,那麽他會按照原計劃,在寒香園結束她的生命。
她離開了,意味著那個人交給他的任務失敗了,可是他竟莫名地欣喜,甚至為此不惜向父親撒謊。好在一切都掩蓋過去,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想到這裏,夏晉勾起唇角輕輕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