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地球

  封雲右眼還在淌落著淺色的血液，他沒有包紮也沒有上藥，隻見那鮮血逐漸在淡淡的光暈中回滲，直至完全消失在空洞魆黑的眼眶中，觀之駭人。他掌心托著自己的眼珠，那眼珠慢慢變了形狀，幻化成天青色晶石的模樣，他將手伸向七人組，半晌啞聲道：“白先生，把那張金屬卡片取出來吧。”白陵川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依言照做，他猶豫著看晶石光芒融入卡片中，好久才試探性地問：“……疼嗎？”封雲略一蹙眉：“還挺疼的。”“我覺得也是。”“嘶——”喬喬倒吸一口涼氣，“我看著都疼，不愧是影星球幸存的勇士，果真深藏不露啊！”秦時月麵無表情：“你這做作的誇獎是怎麽回事？”“我隻是震驚了！誰能想到他隨隨便便就敢摳眼睛啊？”“可能這個星球的成員都比較任性，動輒內戰，動輒自爆，動輒送孩子去地球，動輒把晶石當成孩子的眼珠子……”眼看著話題又要跑偏，還好關鍵時刻盛之卿將其扯回正軌，並給予了封雲一絲絲溫情：“需要治療嗎？”“不需要。”封雲平靜回答，“除了引人入夢之外，我也具備較輕的自愈能力。”“那你的右眼呢，以後就這麽廢了？”“嗯，不過除了會稍微影響帥氣程度之外，倒也無傷大雅。”盛之卿見他坦然重新將眼鏡戴回臉上，沉默片刻，有些無奈地笑了：“你還挺幽默。”“畢竟像我這種人，不活得灑脫一點，也沒什麽辦法。”“我不知道你到底圖的是什麽。”“圖個和平安穩。”封雲將手覆上空洞的右眼，低聲道，“實話講，我半點也不喜歡戰爭，戰爭令我失去了一切，而當我好容易找到了賴以棲身的宜居星球，卻發現那裏也已被戰火點燃——你能想象嗎，這是一種什麽心情？”白陵川在旁歎息：“你對地球很有感情嗎？”“那裏是我的第二個家，前輩是我的親人，而你們……都是我的朋友。”秦時月笑了笑：“我開始以為，隻有之之才算你的朋友。”“之卿當然是，你們也是，所以我不會害你們，我們的目標原本就是一樣的。”同樣為了恢複地球的和平，為了將來無數年更好的生存，不得不盡最大的努力去拚一次，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這是他如今唯一的堅持，或許能不能實現全看命運，但總要問心無愧才是。齊浪注視著金屬卡片上已經被點亮的晶石圖案，出神良久：“你覺得最終能成功麽？”“我也沒把握，這本身就是不可能有把握的事情。”“然而若真的注定要有犧牲者，那就一定是我們。”白陵川道：“早該由此覺悟了不是嗎？”“既然如此，傷春悲秋無用，就盡力活下去吧。”盛之卿拍了拍封雲的肩膀，一雙漂亮的新月眼彎著，笑意很淺，“雖然對你之前的欺騙隱瞞心存芥蒂，但畢竟還是要一起戰鬥的同伴，這筆賬就先記下了。”封雲也笑著：“多謝。”“接下來還有黃色和紫色兩枚晶石，要怎麽去找，還得靠你指引。”“我們該回地球了。”始終盤腿坐在地上沒參與談話的梁逸，此刻聞言抬頭奇道：“這兩枚晶石在地球？”封雲點點頭：“準確來說，我們隻需回地球拿到黃色晶石，而紫色晶石，在前輩的手裏。”“那你的前輩也在地球嗎？”“是的，他已等候你們多時了。”要反向穿越星際漩渦，比來時花費了更多時間，且過程中經曆了強烈的震蕩和撞擊，以致等飛船重新恢複平穩航行時，喬喬和秦時月甚至都跑到洗手間去嘔吐了。梁逸坐在地板上，臉色蒼白地往嘴裏塞著酸梅幹，江淮就倚在牆壁上，拚命喝水。“我頭暈。”“我也是，所以封雲才值得敬佩。”封雲在駕駛座沉穩接口：“二位別怕，出了星際漩渦，一切就簡單多了，我們將以最快速度趕往地球。”喬喬剛從洗手間出來，原本還有氣無力扶著牆，一聽這話立刻來了精神：“回地球你先請我們吃頓大餐吧？身為一名有責任感的富二代，你應該適當撫慰我們受到嚴重創傷的脆弱心靈！”“……沒問題。”“你別墅裏有烤箱、烘焙紙、模具和裱花轉台之類的東西麽？”白陵川突然福至心靈，興致頗高地問，“很久沒有重操舊業，想做幾樣甜點嚐嚐。”盛之卿懶洋洋道：“在血族星球不是做過麽？”“他們那裏的食材配料，畢竟還跟地球有差別，不是我中意的味道。”“你還真精益求精。”“幹一行愛一行，你不會理解我的職業追求。”“給你點讚，甜蜜賊王。”“彼此彼此，血腥模特。”齊浪默不作聲，隨手把熄滅的煙頭扔進了垃圾桶。星河的光影長久存在著，不辨晝夜，盛之卿和白陵川熟悉了飛船的基本操作，途中和封雲輪流駕駛，避免某位“人造富二代”過度疲勞。也不知過了多久，先前始終精神緊繃的大家都睡熟了，連齊浪也沉沉地闔上了眼睛，白陵川剛剛接替封雲駕駛飛船，一轉頭就見盛之卿也跟了過來。“給，新煮的咖啡。”白陵川笑道：“封雲的飛船上還真是應有盡有,不過你怎麽不去睡？”“怕你自己無聊，友情陪聊一會兒。”“我倒還好，就是在琢磨一些嚴肅現實的問題。”盛之卿立即會意：“你在擔心黃色晶石的獲取難度？”“不僅如此，還有晶石集齊之後，我們要做的事情。”毋庸置疑，盡管封雲不曾提起，他們也能猜到，那位地球前輩不會無緣無故安排這次尋找晶石的宇宙之旅。既然需要費盡心力地得到，就必然意味著難以替代的價值。所有被卷進這次行動的人，最終的目的都是將異星人趕出地球，可以想象，過程必定一步更比一步艱難。能等到勝利的那一刻嗎？亦或是說，到了那一刻，還能保證全員健在嗎？“之之，地球快要到了。”盛之卿抬眸遠望，記憶中永不褪色的、布滿山川歲月痕跡的藍色星球，已經愈發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