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靳五爺心中的思量
“皇上,可有覺得舒服一些了?”身著清雅宮裝的女子微垂著眸,力道輕柔的替帝王按捏著太陽穴,開口問了一句,語氣溫柔和婉,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好聽。
景仁帝神色間略顯疲憊的半臥於榻上,聞言緩緩睜開雙眼朝身旁的女子微點了點頭,與此同時幾不可聞的輕歎了一聲,“這諾大的後宮也就數你這毓秀宮還存了幾分清靜和安寧。”
劉歆菱眉眼處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半帶著打趣的說道:“皇上您啊就是平日裏太過勞累了,這朝堂上的事臣妾一個婦道人家自不會插手過問,但皇上的身子臣妾卻是關心在意的,任是再有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那也得緩一緩不是麽。”
說到最後語氣當中隱了一絲幽怨、責備的味道,倒是讓那張溫婉賢淑的容顏更上去平添了幾分嬌俏和媚態。
帝王見後朗聲笑了出來,隨之頗為讚同的附和了一句,“愛妃所言甚是。”
“娘娘,午膳備好了。”
劉歆菱朝進來通傳的宮婢微微的頷了頷首,然後伸手扶著榻上的帝王起身,待替帝王整理了一番略有些褶皺的衣袍後二人方才相攜踏出了內殿。
用膳之際,景仁帝憶起一事不由得隨口問了句,“對了,近來好似極少瞧見楓兒,他在做什麽?”
劉歆菱伸回為帝王布菜的筷子,淡淡一笑,似水眸中全然一片寵溺。
“那孩子的性子皇上還不知道麽,向來瀟灑散漫慣了,一天到晚總是不著調,就連臣妾這個做母妃的都經常尋不到人影。”
說到這裏劉歆菱側首狀若無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帝王,眼中劃過一抹異樣,聲音倒是一如之前那般溫婉,“不過這幾日臣妾倒是瞧著他時常往寒兒府中跑。”
隻見帝王夾菜的動作一頓,隨後緩緩地將玉箸往碟子上一擱,目光深邃的看著身旁的女子。
被這麽瞧著劉歆菱心裏頭是微微有些心慌的,但卻也隻作一派淡然自若的模樣。
半晌後,但聞帝王幽幽歎了一聲。
“歆菱,這麽些年來你可曾有夢到過她?”
她?劉歆菱自然是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誰的,半晌後緩緩地輕點了點頭。
“寒兒尚小的時候姐姐倒是入過幾次夢境。”
隻不過後來便極少夢到了,想來那個時候定是姐姐她放心不下年幼的寒兒,因而才時時托夢囑托自己代她好好的守著寒兒吧。
“是嗎?”帝王似是反問卻又更像是在自問,聲音幽長,“可是她卻從未入過朕的夢。”
劉歆菱看著神色間一片落寞,仿若瞬間蒼老了十幾歲的帝王,心中複雜一片。
她既覺得眼前之人有些可憐,在做出那些個事情後,但卻又有些豔羨自己那位親姐姐,縱然是已經逝去十幾年,但卻一直深藏在帝王的心中。
一時之間劉歆菱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回答那個問題了,於是便也就沉默的坐在了那裏。
“好了,朕走了,改日再來看你。”帝王起身朝著女子淡淡的道了句,然後轉身出了毓秀宮。
“恭送皇上。”劉歆菱略垂眸,欠身恭敬地言道。
待宮殿外那聲“皇上起駕”漸漸消弭於空氣之中後,劉歆菱才緩緩地直起身子,看著滿座根本就沒怎麽動過的膳食揮了揮手,“都撤了吧。”
吩咐完後便見她轉身重新踏進了內室,背影之間看上去有些許的寂寥。
縱然再如何的相似,但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哪怕她再怎麽的努力再怎麽的付出,也終究是取代不了姐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劉熹,將這兩道聖旨分別送去蒼陵王府和穆雲山莊吧。”
劉熹看著沉聲說著這句話並將聖旨交由自己的帝王,伸手接過,然後恭敬地頷了頷首退了出去。
一紙聖旨下,蒼陵王迎娶穆雲山莊的二小姐,這一個是備受皇寵的戰神王爺,一個是名譽天下的穆莊主胞妹,這場聯姻不可謂不強勢,於是一時之間震驚帝都。
待穆清同穆潯趕回帝都陵城的時候這個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公子,你可算是回來了。”
穆清看著匆匆走來的人,聲音冷硬的問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為何她隻不過才走了幾日的光景便發生如此大的事情?
隱殊愧疚萬分的低了低頭,公子離開之前曾將諾大的穆雲山莊交由他照看,但是在他照看之下卻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穆清看著自責不已的人,方才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於激動了些,於是微微的斂下了心中的怒意。
“罷了,此事也不能怪你,聖旨難違。”
隻不過好一個景仁帝,真真是好極了,好極了。
她記得當初在那場宮宴上自己可是將意思表明的再清楚不過了,可是沒想到時隔這麽久後這景仁帝卻出爾反爾,擺她一道。難不成真當她穆雲山莊是可以隨意捏軟的柿子,好欺負?
“阿潯,派人去查一下整件事情的始末。”
她想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竟然能讓帝王冒著極有可能會得罪穆雲山莊的風險做出這樣的決定。冥冥之中她有種感覺,覺得好似有人在暗中操縱著這件事情的發展。
“好了,我出去一趟。”
“屬下陪同公子一起。”一直沉默的穆潯聞言,站了出來說道。
“不用,你留下來協助隱殊調查清楚這件事情就好。”言罷,穆清又轉身大踏步朝著莊外走去,隻見她翻身躍上馬背,然後揚聲輕喝了一聲絕塵而去。
“叩叩叩……”
“哪位?”伴隨著這句詢問,隻見那扇緊閉的朱紅色大門發出“嘎吱”的聲音緩緩打開一小半。透過半開的門紀瀧看著站在門外看上去略有些風塵仆仆的青衫男子,甚是禮貌的問道,“公子這是?”
“深夜打擾,實屬抱歉,但在下確有要事要見蒼陵王,勞煩老伯代為通傳一聲。”說話間穆清從懷中掏出了那塊和田玉玉佩,“請將此物代為轉達,王爺他看過後定會知曉是何人拜見。”
紀瀧不動神色的伸手接過遞過來的玉佩,事實上眼前這位公子他又怎麽會不認識,又哪裏需要什麽玉佩,但最後還是道了句,“那請公子稍候。”
穆清緩緩點了點頭。
“人呢?”靳錦寒看了一眼遞到手中的玉佩,抬眸問了句。
“在府外。”
“那將人請至蘅蕪苑吧,還有,日後她若再來便直接將人領入府中,仔細些招待。”想了想靳錦寒另開口囑咐了一句。
聞言紀瀧沉聲應了句是,隨後緩緩退了下去。
房內,靳錦寒摩娑著掌心溫潤的玉佩,思緒有些飄渺。
早在做出這個決定前他就已經料到會有她主動尋上自己的一天,畢竟誰叫他是這樁婚事的當事人之一呢!是以關於她此行的目的他自然也就猜到了一個八九不離十,無非是想從自己這邊尋求突破口,解除這樁婚事。
就在靳錦寒想著這些事的時候,門外再度傳來紀瀧的聲音。
“王爺,人到了。”
聞言,靳錦寒隔著那扇闔上的門沉聲應道:“讓她進來吧。”
“公子,裏麵請。”紀瀧輕推開門,然後攤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待人走進去後便順手又將門重新帶上了。
穆清穿過幾重紗幔,最後站定在那名隻隨意的披了件薄衫於燭台下伏案看著書卷的男子跟前。
“這,好像是穆莊主第二次深夜拜訪本王的府邸了吧。”
穆清對上那雙挑眉望向自己似沾染著點點笑意的眼眸,心裏麵升騰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攪了五爺歇息,穆某在此告個歉先,但若非事出有因,迫不得已,穆某也不會匆忙。”
“那讓本王猜猜,穆莊主這般急匆匆趕來可是為了賜婚一事?”靳錦寒漫不經心的說著這番話。
雖然她此行的目的的確是如此不錯,但卻也沒有想到他會說的這麽坦率和直白。
“既然五爺已經知曉,那麽穆某也就不多言了,那日在宴上穆某自覺意思已經表示的很清楚了,所以關於這樁婚事,五爺應該也很清楚穆某的態度才是。”
“唔,清楚的。”靳錦寒語調輕慢的說著,然而神色間卻微露出一絲為難,“隻不過現如今聖旨已下,皇命難違,本王身為人臣,也是無計可施呢。”
穆清似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於是話題一接幽幽道:“這個五爺自可放心,隻要五爺能夠在皇上麵前提出無意於穆某那胞妹,穆某便自有辦法讓這紙婚約作廢,且不會有失皇室尊嚴。”
暫先采取這種溫和的處理手段,這已經是她極大的讓步了。若不然她完全可以憑借穆雲山莊的勢力給那龍椅上的帝王施壓,這麽做也一樣能夠達到她的目的。
隻不過……
“可是本王的確是鍾情於穆小姐啊,穆莊主這一番話不等同於是要本王撒謊麽?”
他用的是穆小姐,而非穆二小姐,這兩者自然是有差別的。
“王爺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他才見過小幺幾麵,鍾情一說從何談起,真當她是三歲的孩童好哄騙了不成!
靳錦寒算是了解到了一點,眼前這人若是每次叫自己惹惱後這稱呼都會從“五爺”轉變成“王爺”,這點著實叫他苦惱,但左思右想卻又無計可施。
“穆莊主覺得本王這樣像是在同你開玩笑的樣子麽?”靳錦寒眸色深沉的反問了回去,目光就那麽直直的看著她,仿佛要將她這個人看穿。
聞言,穆清的眸中閃過一抹陰鬱,吐字如寒冰,“如此說來,王爺的意思是不打算退婚了?”
出於某些原因她雖不喜同這人打交道,卻也算是較為了解這人性子的。雖有的時候會惹得她心生不快,但心中不知為何卻隱隱的對他存了幾分相信。
然而,是了,終歸是她想得太過簡單了一些。
且先不去想這人剛才那一番話說的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單就是穆雲山莊這一股勢力,帝王想要收歸己有,二皇子想要獲得,那麽這位五皇子又豈會例外。
半晌後,隻見靳錦寒沉聲拋下了四個字,“誠然如此。”
“既然如此,那穆某今夜叨擾了,告辭。”說完,穆清青衫衣袖一揮轉身負氣離去。
然而就在她即將踏出雕花木門的那一瞬,身後再次傳來那一道低沉透著幾分喑啞的聲音。
“本王是真心傾慕於她,此生也定是非她不娶的。”
聲音幽幽飄入穆清的耳畔,隻見她身形明顯頓了一下,但卻是頭也不回的冷哼了一聲,“傾慕?原來這便是王爺口中傾慕的方式,倒真是叫穆某大長見識了。”
話落,那抹青衫徹底消逝,決然的不帶任何的停留。
身後,靳錦寒唇角露出一抹苦笑,這,亦非他所願。
若她隻是尋常人家的女子,那麽事情或許也就沒有那麽複雜,他大可直截了當的尋上門表明愛慕之情。但是她不是,她是盛名天下的穆雲山莊莊主,是為了撐起諾大的家業而毅然選擇女扮男裝十幾載的穆清。
隔在他與她之間的東西太多,他割舍不下這段情,而她亦不可能恢複女兒身,因為這麽做的隱患太多,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這層身份便絕對不能公布於眾。
所以他思來想去覺得最好的辦法便是先將人拐入府中再說,免得叫一些人時刻惦念著。
“離憂,交代你的事情都安排的怎麽樣了?”
暗處,隻見一抹藍裳從暗處走了出來,離憂望著上座的主子,沉聲回道:“遵照主子的吩咐已經在暗中悄悄的行動,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或許還能夠提前就布署妥善。”
半月後麽?
靳錦寒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時間,半晌後似是經過思忖了一番囑咐了一句,“如此,便定於本月二十八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