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命運弄人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感受著氣體流過唇間，卻不留下什麽。


  他安靜地打量起周圍，由於身高原因，他隻能看見身邊夥伴的側臉，還有那藍白相間的校服。往下是地，往上就是蔚藍的天空。


  透過好不容易找到的縫隙，他看到了周圍環繞著他們的建築。古樸的房屋上麵好像站著一些人，穿的不是他們這種典型的校服，而是平常的休閑服和禮服。


  一般中學的學生是必須穿校服的，那上麵這些就是老師了。


  梁可能從上麵的人群中分辨出自己的班主任那臃腫的體態，可是他並沒有看到教官，隻能看到一身白大褂的校醫在他旁邊儒雅地站著。


  那個他第一天看到的女老師站在最前麵，今天好像又是她主持。她穿著一身水藍色的長裙，裙擺輕輕地搖著，像是在自己擺動。


  她咳了幾聲，很好聽，這聲音不知為何就立刻就響徹了全場。


  她的臉上沒什麽笑容了，聲音也變得嚴肅起來：“同學們，想必你們也知道了魔族入侵的事情。對於剛開學就發生這種事情，無疑是極其敗壞我們的心情的。但是就像你們今天所受到的教育一樣，你永遠無法預料哪個時刻會有戰爭爆發。當然，不可否認魔族是趁著這段時間我們各個地區都忙於為學院招收新生而導致防禦的人手不足而發出的突襲，他們已經控製了一個學院的學生了。由於一所學院是所有學院中防禦最牢的學院，所以將有一些僥幸逃脫出來的學生作為插班生進入我們的學院，一些宿舍也需要接納一些新成員。


  水波般的裙子輕和地蕩漾，她的神色卻剛硬而鄭重：“希望你們配合。”


  深鞠一躬，她的腰彎得很低，對於在場的這些後輩根本有些難以承受的弧度讓梁可心中有些慌。


  像是在拜托著什麽，又像是在惋惜著什麽。


  沒有掌聲，每個人都知道，這不是鼓掌的時候。


  這時候，另一位老師繞過她，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這位老師梁可還未見過，她著一襲素色的旗袍，一身古風的氣韻。


  她的聲音很清朗，給人一種有力的感覺：“那裏爆發了一場慘烈的戰爭，整所學院都被控製了，一共有69名同學、13名老師犧牲，253名同學被俘虜。剩下38名同學和2位老師都被轉移到了這裏。”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強迫自己忍耐什麽。她沉聲道：“現在，讓我們為這82位英雄默哀。”


  梁可靜靜地低下頭，看著地麵，一共有82個人死了。雖然他並不認識他們，但聽著老師的話語，他的心底還是升起一種悲戚的感覺。


  這和平常不一樣，平時他知道哪哪哪有有死了，死了多少，心裏幾乎是毫無感覺的，隻覺得那東西離自己挺遠，用不著擔心，也覺得那些死去的人與自己沒有關係，沒有去哀戚的理由。默哀什麽的，做做模樣便OK了。


  但是這回好像並不是那麽的一樣，他和往常一樣，沒有為了那些逝去的人嚎啕大哭什麽的，但他的心裏是真的想著那一張張自己並不認識的麵孔。


  或許是因為以後可能就會見到那些與死者關係密切的同學們了吧。


  台上現在講話的那位老師的眼角已經滲出了淚珠，剛剛退下的那位女老師的手擋著眼睛，上麵被死死地抓著的手帕已經濕了一大片。

  台下也有抽噎的聲音發出。


  老師吸了吸鼻子，她不能因為自己的感情影響學生的情緒，現在的場景雖然悲傷，但是她並不能多痛快的為死去的同行灑下淚水。


  她的聲音已經變得平靜，眼圈由於她並沒有怎麽揉的原因也隻像化妝時胭脂搽偏了，隻泛起了一點紅。不知情的人很難分辨她究竟是否哭過，可就是因為這樣，才讓她現在那挺著背，像秋風中麥稈一樣挺直而脆弱的身軀看著更加堅強。


  “緊急通知已經宣布完了，現在請222宿舍、334宿舍、234宿舍……”


  一大串的宿舍名被報了出來，梁可他們在那佇立著，安靜地聽著老師把所有宿舍名報完。


  “……117宿舍、132宿舍請留在場地中，其他同學可以散了。”


  沒有411宿舍，梁可垂著些頭，在他們隊伍的最後安靜地跟著。


  一路無語。


  到了宿舍，他們也是沒有任何動靜，賴嵐錦、百裏明月、安崢紛紛回房間休息了。


  梁可一個人走向廚房，把菜板拿下，隨手從旁邊拿起一把菜刀，把下午拿出來解凍醃好的排骨拖過來，一塊一塊地切著。


  拿鍋、倒油、倒菜的動作幾乎一氣嗬成，他從容地看著鍋中的排骨的顏色一點點地變淡。


  他把鍋蓋蓋上，悶了悶，遠處的太陽已經接觸到了地平線了。


  它帶出一圈圈金黃的光芒，一朵朵火紅得像賴嵐錦的頭發的雲朵飄飛著，與它們相伴的是一片片粉紅的彩霞。


  晚霞也有夥伴相伴，他們至少是一起離去的，不會太孤單，不是嗎？


  天空漸漸地變暗，月亮露出了它的身軀，白色的，略有些透明。


  鍋裏發出氣泡的翻滾聲，梁可估摸著時間也快到了。


  他掀開鍋蓋，把其中簡單的菜色盛出來，留著底下的一窪金澄澄的油。


  沒有洗鍋，直接把剛剛欣賞風景時掐好的豌豆芽扔進鍋裏，這樣子炒出的菜，會帶著些排骨的香氣，會比較好吃。


  他不打算做再多的菜了，雖然隻來了一天，不過好像飯桌上的事情就完全被默認為他做主了。如果沒有特殊狀況的話，可以說這個廚房就完全屬於他了。


  米飯早已在電飯鍋裏悶好了，現在處於保溫狀態。


  梁可按照昨天觀察到的飯量一一為夥伴們盛好四碗米飯，把筷子擺好，再把菜端上來。


  沒有去叫人，他直接動筷吃了起來。他記得自己昨天晚飯時強調過每天的吃飯時間，他是不會主動去叫他們的。


  對於吃飯這件事，今晚他們生死由命吧。


  如果命運偏要戲弄他們，那麽他們也隻能餓著了。


  梁可覺得自己身為預言者，很有資格說出這句話。


  畢竟他是命運的傳達者嘛，在某種意義上，他就是命運本身了。


  所謂命運弄人，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他很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