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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花開

  「冷少,最近太行山一帶大雨連連,泥石流頻發,您現在要去那裡實在不是明智之舉。」聞尚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勸阻了,但冷肖彷彿是鐵了心,非要去太行山。


  從這裡去太行山路途遙遠,而且那邊連日大雨,連接待旅遊的項目都停止了。


  「你留下來協助寧宇,還有,告訴天洛,儘快查到小天的下落。」冷肖將一個簡單的包裹放上車。


  「冷少,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聞尚依然是不死心。


  冷肖發動了車子,轉頭對他說:「我沒事,三天之後回來。」


  看著他的車子漸漸遠去,聞尚不由嘆氣,不知道冷少是哪根筋不對,為什麼一定要去太行山,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去旅遊,更不像是出差,不是旅遊也不是出差,他倒底想去幹什麼。


  冷肖坐飛機到達離太行山最近的一個機場,下飛機后要坐三個小時的大巴。


  因為這幾日的大暴雨,所以很多大巴都已經不發車了,附近的酒店裡滯留了很多的遊客。


  冷肖一連問了幾個車子,都沒有人肯去,不管他出多少錢。


  那段路最近塌方嚴重,誰也不願意冒這個險。


  無奈之下,他只好租了一輛吉普車,但是路他不熟。


  開車經過一個小村莊的時候,他下車去找嚮導,一個十三四歲的當地小男孩主動要跟他前往。


  雨依然在下,只是比前幾天小了許多。


  上山的公路雖然鋪有柏油,但因為大雨的沖刷,路上散落著很多石子黃土。


  小男孩叫芋頭,三歲的時候,父母去外地打工,因為工地事故而慘死他鄉,最後工地只賠了兩萬塊錢,他爺爺去拿錢的時候又被人掏了包,結果是人錢兩空。


  芋頭便一直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爺爺最近病得厲害,他便冒著雨出來給遊客做嚮導,這樣的天氣,大人都不敢出門,他卻異常的勇敢。


  芋頭坐在副駕駛上,對車裡的東西都很新鮮,而對一旁沉默不語只是開車的男人更有興趣。


  長得這樣好看的人,他也只是在電視里見過,他應該是明星吧,可是卻又不像。


  明星的身上多數有脂粉氣,而他的身上像是裹了層霜,冷的讓人不敢靠近。


  「左轉。」芋頭收回注意力趕緊看著前方的路。


  「前面的地方經常有泥石流,你開車,我給你看著點。」他趴在車窗上,烏黑的大眼睛認真專註的盯著窗外的道路。


  冷肖自鏡子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李響昨天的話彷彿還在他的耳邊回蕩。


  「只要在午夜十二點等在樹下,看到樹上開出白色的花朵,然後將紅線系在樹上,將那朵花別在愛人的髮髻上,你就可以和心愛的人相守到老了。」


  他從不信邪,他只相信命由自己不由天,可是這一次,當他快要陷入絕望的時候,他竟然想要去相信一次,哪怕是迷信也好,是人的寄託也好,他一定要找到傳說中的那棵月老樹,為她再瘋狂這一次。


  也許是最後一次。。。


  山上的路不好走,兩人走走停停。


  接近傍晚的時候,車子終於到達了山腳下。


  「哥哥,下這麼大的雨,你為什麼要上山?」芋頭不解的問。


  冷肖穿上雨衣,這樣的天氣傘是絕對打不住的,山下賣得雨衣是那種很厚實的黑色軟膠皮子,上面的帽子比較大,遮風擋雨是剛剛好。


  而芋頭的雨衣是自帶的,看樣子也很結實。


  冷肖抬頭看了眼雨霧蒙蒙的山,回答說:「我要找月老樹。」


  芋頭瞪大眼睛,他在這山下面住了這麼久,從來沒聽說過什麼月老樹。


  「哥哥,你是不是弄錯了,這山上只有松樹,杉樹,哪有什麼月老樹。」


  他突然又拍了拍腦袋,「你不會是說那個傳說吧,那棵樹連我都沒有見過耶。」


  冷肖已經邁開大步往山上走,「帶路。」


  芋頭聳聳肩,跑到前面去帶路,他也不知道月老樹究竟在哪,太行山這麼大,該到哪裡去找。


  李響只是說這棵樹在太行山上,具體的位置她說不清楚,心誠則靈,如果有心的話,一定會看到的。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芋頭走得累了,彎著腰站在石階上說:「哥哥,我們休息一下吧。」


  冷肖也停下腳步,從防雨的背包里拿出兩瓶水,一瓶扔給芋頭。


  「你多大了?」他喝了口水問。


  「十五歲。」


  「不上學?」


  「沒錢念書。」他嘿嘿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


  冷肖便沒有再說話,其實他一點也不累,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充滿了力量,好像他要找的不是一棵樹,而是一種希望,這種希望會支撐著他不斷的向上攀爬而不放棄心中的激情。


  就像是忽然年輕了很多歲,如一個莽撞天真的少年,願意為了心愛的人去做任何蠢事。


  他向前兩步拉起芋頭:「走。」


  「啊?」芋頭的屁股還沒坐熱就不得不起身繼續爬山,這簡直是他見過的體力最好的人,好像根本不會累似的。


  越往上走,道路越陡,不時有石頭泥土混著雨水滾落下來,砸在山澗里,連響聲都聽不見。


  再向前走幾十米有一個白龍潭,水勢較小,但是蜿蜒曲折,別有韻味。


  「哥啊,我走不動了。」芋頭終於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在這裡休息吧,我一會回來找你。」


  「好,你可千萬別丟了,這裡的路你不熟,而且到處都是懸崖峭壁,又下這麼大的雨。」芋頭在龍潭邊找了處避雨的洞,頭鑽出來囑咐。


  冷肖嗯了一聲,背上包繼續向上攀行。


  不知道翻過了幾個山頂,雨竟然漸漸的小了起來,雖然天還是陰沉沉的,但路已經沒有那樣難走了。


  他黑色的皮靴上沾滿了泥土,褲子上也是泥濘不堪,裡面的衣服也早就濕透了,往外散發著一陣陣涼意。


  這樣又整整走了兩個小時,一路上看過許多種樹木,但是沒有一種像是月老樹,他並不灰心,反倒越走越快。


  接近半夜十二點的時候,他終於到達了山頂。


  此時雨已經停了,黑沉沉的天空像是一塊巨大的棉花罩在頭頂,他站在山頭上俯瞰綿綿蒼山,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從包里取出水來喝了幾口,擦了下嘴巴和臉上的雨水,他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形象可言了,更像是一個落魄的旅者,那濕淋淋的頭髮緊緊的貼在額前,顯得臉部的輪廓更加冰冷。


  山上的樹木很多,品種參雜。


  冷肖的對面是一棵巨大的榕樹,不知道已經生長了多少年,像一座大帳篷罩在那裡。


  榕樹雖然也會開花,但是花很小,幾乎看不見,更不會開出白色的花朵。


  正當冷肖要將注意力移到別處的時候,忽然看見那棵榕樹的枝葉間有什麼東西在躥動,他走過去想要看得更清楚,那東西似乎聽見聲音,警覺的快速向上躥去,竟然是一隻松鼠。


  冷肖自嘲的笑了一下,這一絲笑還沒有在嘴角溶化,忽然就生生的凝在了英俊的臉上。


  只見松鼠剛才呆過的地方,一朵白色的花正慢慢的張開花瓣,在黑夜裡如月光一般綻放了開來。


  榕樹怎麼會開花?

  他驚訝不已,趕緊爬上樹去,扒開叢叢枝葉,一隻潔白的木蘭花如沉睡在樹上的白色精靈,映在漆黑的眼眸里是那樣的耀眼。


  木蘭樹竟然從這棵巨大的榕樹洞里生了出來,然後藉助著榕樹的營養頑強的生活了下來,這簡直就是植物界的一個奇迹,如果不是爬到樹上面,如果不是恰好這木蘭開花,很難有人發現,兩樹一體。


  冷肖驚喜的摘下那朵木蘭,就像是撿到了什麼寶貝。


  看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月老樹了。


  他跳下榕樹,小心的將木蘭花拿在手裡,他沒有紅線,但是剛才在樹的縫隙里,他看見了一根被風雨吹打得已經變了色的紅繩,那應該是李響繫上去的。


  榕樹真的願意為他而開花,這棵月老樹也真的願意傾聽他的心愿。


  只要將花別在愛人的髮髻上,就可以相守到老。


  這看似荒誕可笑的傳說,卻讓這個男人興奮不已。


  他小心的將花護在懷裡,然後朝山下走去,他現在迫不及待的要找到秋沫,然後告訴她月老樹的傳說,她聽了之後也一定會很開心吧。


  彷彿忘記了那些恩恩怨怨,眼中只剩下柔情蜜意,那種雀躍的心情已經恨不得自己可以飛了起來。


  芋頭還在山洞裡打盹,冷肖叫醒他說:「我們下山。」


  「你找到那個月老樹了?」芋頭睜著大眼睛問。


  「嗯。」冷肖的眼中有抹柔軟的情愫,不似剛才那樣寒冷如冰。


  芋頭皺著眉頭表示不理解:「你還真是一個怪人。」


  冷肖轉過身說:「走吧。」


  快到天亮的時候,兩人終於走下了山,車子停在山下,被雨洗刷的十分乾淨,就在兩人上車的時候,黑沉沉的天氣再次烏雲密布,大雨瞬間傾盆。


  「這麼大的雨,我們避一避吧?」芋頭看了眼天氣,擔心的說。


  冷肖現在一分鐘也不想耽擱,如果有時空轉移的話,他真的希望可以立刻出現在她的面前,他想著她看到這朵來自遙遠的太行山上的木蘭時的表情,一張小臉一定是帶著三分驚訝,七分清雅,他要跟她講月老樹的傳說,他要告訴她,無論她是不是朝他開了一槍,他都愛她,只要她肯回來,他做什麼都行。


  車子在山路上顛簸著,旁邊就是深達數十米的懸崖,芋頭從來沒有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行走過,雖然已是凌晨,但山裡還是不見一絲光亮,所有的光源都來自於車前面的大燈。


  雨澆在擋風玻璃上,雨刷拼了力氣的左右搖擺

  看不見周圍環境的恐懼讓芋頭將身子緊緊的縮在車座里,臉色煞白煞白。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芋頭驚恐的大叫:「泥石流。」


  他在山裡生活的時間長,對這裡的地型和自然氣侯都很了解,所以,他能憑藉著聲音判斷出泥石流的方向。


  冷肖臉色一變,這樣黑暗的天氣里,只有一條路通向前方,稍有不慎就是深溝峭壁。


  他一向冷靜,此時一雙手穩穩的操縱著方向盤,借著車燈的光芒努力辨別前面的路況。


  「泥石流在我們的後面。」芋頭趴在車座上向後看,雖然害怕,但是他依然鎮定的說:「往前面的高坡上開,如果被它追上,我們就死定了。」


  他語氣中的慌張透露了這次泥石流的危險性。


  冷肖不敢懈怠,一腳油門踩下去,沖向斜前方的高坡。


  身後的隆隆聲越來越大,似乎可以感覺到那些渾濁的雨水夾帶著泥土與石塊像是一條毒龍在山坡上躥動。


  「快來不及了。」芋頭驚叫,臉色因為驚嚇而變成了慘白色,他看著一股巨大的水流從後面撲來,車的后軲轆被卷了進去。


  冷肖感覺到車身似乎被什麼東西正在往後拉扯,一隻腳緊緊的踩著油門,然後向右猛打方向盤。


  轟的一聲,車子被掀得側翻了過去,在地上轉了兩圈后滑向一邊的山坡,而那股巨大的泥石流則順著路邊的懸崖沉落了下去,轟隆隆的像是瀑布落進深潭的聲音。


  世界在一瞬間變得黑暗而毫無生息。


  不知過了多久,雨仍然在淅淅瀝瀝的下著,被泥石流沖毀的山坡上,樹木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


  冷肖從昏迷中醒來,感覺頭痛欲裂。


  他的腿被壓在車座下面,雖然沒有斷,但是卻多處瘀傷。


  而他的懷裡還緊緊的護著那朵木蘭花,醒來后的第一反應就是看那花有沒有損壞。


  白色的木蘭盛開在掌手,雖然被壓扁了,但依然芳香撲鼻。


  他嘴角綻出一絲笑容,在花瓣上輕柔一吻。


  而芋頭斜躺在旁邊,額頭擦破了,冷肖喊了他兩聲,他也醒了過來。


  「我還沒死?」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幾乎是不可思議的喊道。


  「你我都命大,被衝上了高坡,要不然。。。」看了眼旁邊的懸崖,兩人都是一身冷汗。


  兩人身體的能量消耗太大,只能坐在車裡休息。


  中午的時候,救援的隊伍趕到,帶他們離開這片危險之地。


  冷肖給了芋頭五萬塊錢,嚇得他半天沒敢接,他將錢扔進他的口袋裡,沒有說什麼,轉身上了車。


  他現在只想快點趕回去,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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