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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證明

  出乎意料的,走廊里一個人也沒有。


  聶榮華呢?她不應該在這裡嗎?

  阿秀呢?她不是一直跟她形影不離嗎?


  一排白熾燈蒼白靜寂的懸挂在頭頂,這種過於詭異的安靜讓他沒來由的一陣心悸,腳步突然就變得沉重起來,幾乎可以聽見自己怦怦心跳的聲音。


  一個護士推著車子從前方走來,步態從容。


  他大步走過去,一手按住她的車子,沉著聲音問:「下午送來的那個生小孩的女人呢?叫秋沫。」


  護士抬起頭,看到這張完美無瑕的俊顏,頓時七魂飛了三魄,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在。。在裡面,不過。。」


  她的話沒說完,身邊的男人已經沒了蹤影。


  她很想喊住他,把那剩下的半句話說完,可是,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不過。。。她已經死了!她在心裡默默的說。


  緊閉的大門被猛的推開,刺鼻的消毒水味似乎還夾雜著血液的腥味撲鼻而來,觸目處是已經收拾整齊的手術台,染血的床單也重新換成了乾淨的白色,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有條不紊,好像在這之前,這裡根本就沒有人來過一樣。


  「少爺。」帶著啜泣的一聲呼喚在角落裡響起,阿秀抱著一小包衣服慢慢的從陰影里向冷肖走來。


  看著那抹極淡的影子如地獄的使者,似乎想要向他宣告什麼,冷肖突然出聲說:「別過來。」


  阿秀的腳步頓了下,但還是大膽的來到他身前。


  她手裡抱著的是一件染滿了血的衣服,那是秋沫被送到這裡之前穿的家居服,是他喜歡的那種淡淡的白色。


  他用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件衣服,那些鮮血像是活了一般,逐漸的擴大,擴散,直到瀰漫了視線,他的腳下一晃,竟然往後退了一步。


  腦子裡沒有辦法思考,幾乎亂成了一鍋粥,無數個聲音爭先恐後嗡嗡的響起,直到其中一個慢慢的清晰起來。


  「少爺,少奶奶她。。她和孩子都。。都死了。」


  最後兩個字的聲音很弱,弱到幾乎只看到她的嘴唇動了一下,緊接著便是輕輕的啜泣聲。


  背後是冰涼的牆壁,陣陣寒意透過脊背傳至四肢百骸,又像是有無數的刀子在剜著他的皮肉,那樣清楚的疼痛仿若凌遲般。


  「少爺,這是醫生要我交給家屬的。」阿秀從衣服下面抽出一張紙,上面醒目的四個大字「死亡證明」像尖尖的刺一樣插入冷肖的眼睛,他緩緩伸出手,看到自己蒼白的五指,而手裡捏著的卻是那般沉重的生命。


  秋沫,女,20歲,死因:產後大出血,死亡時間。。。。


  鮮紅的醫院印章那樣醒目,主治醫生的簽字龍飛鳳舞。


  他只覺得眼花繚亂。


  不知過了多久,冷肖沙啞著聲音說:「你出去吧。」


  阿秀深深睨了他一眼,抱著衣服推門而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關上門的那一瞬,她似乎看見屋內的那個男人露出一臉的悲痛欲絕,就好像死的人不是他之前還絕情的棄之敝履的女人,而是他珍愛的寶貝。


  阿秀嘴角滑過一絲不屑:人都死了,再傷心後悔還有用嗎?


  隨著大門的關合,那最後一點照在他臉上的光亮由長變細,最後也決然的離他而去。


  身與心同時墜入到無底的黑暗,像被塞入了地下的坑洞,呼吸因為缺氧而變得困難。


  手裡握著薄薄的紙張,紙張的稜角鋒利,割進手心的皮肉,似乎在時刻提醒著他,它的存在。


  從寂靜黃昏后,一直到月上柳梢頭。


  手術里的男人維持著那個倚牆的姿勢連動都沒動過,彷彿已經變成了一具沒有思想的雕像。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漸漸的逼近這間屋子。


  直到大門被推開,他依然是置若罔聞。


  「對不起,先生,我們要用手術室。」一個醫生走進來,看著門邊的男人說。


  因為親人或者朋友的死而傷心欲絕的人他見得多了,醫院也已經破例讓他在這裡緬懷了一會,可是他依然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醫生的話問出半天都沒有得到回應,男人垂著頭,額前半長的髮絲遮蓋住了半張臉,讓人無法窺探他此時的表情。


  「先生。。。」


  醫生有些不奈,剛要伸手叫他一下,突然領子就被抓住,一隻有力而強健的手狠狠的揪住了他,面前這張帥氣英俊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猙獰,說出的話也似乎想將他生吞活剝了,「這個醫院我買下了,她呆過的地方不準任何人玷污,明白嗎?」


  「買下?」醫生雖然害怕他的粗魯,但嘴角卻扯出一絲輕蔑的嘲笑,a市的中心醫院是本市最好最大的醫院,要買下這裡,那得有多豐厚的資產,豈是憑眼前這個人一句話說買就買的。


  「用你這一輩子給我記住,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冷肖揮手將醫生甩出大門,自己也慢悠悠的跟了出去。


  醫生驚恐的瞪大眼睛,借著走廊里的燈光,他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這張見報如家常便飯,身價厚到不可估量的,不是冷氏財團的總裁冷肖又是誰。


  如果是他的話,別說是買下一座醫院,就是買下整個a市也不無可能,他,他根本就沒有在開玩笑。


  「對不起,冷先生。」醫生忍著酸疼的身體爬起來連連道歉。


  冷肖深吸了口氣,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如帝王在跟臣子訓話般將手裡的死亡證明往他面前一展:「這個人是我的妻子,我想知道,她的屍體在哪裡?」


  醫生驚出一身冷汗,原來下午送過來搶救的那個孕婦竟然是堂堂冷少的老婆,他湊近一步仔細看了看說:「這是薜醫生經手的,我並不清楚。」


  「把那個姓薜的給我叫來。」


  醫生為難的說:「她已經下班了,不過我聽說,手術剛一結束,就有人來要這女人。。不不,是冷夫人的屍體,薜醫生不肯,他便大打出手,最後將屍體強行帶走了。」


  有人敢來醫院搶屍體?

  冷肖目光昏暗,眉峰微抑,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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