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一塊布
岐山往白淮去,最順暢的還是水路。
三年光陰荏苒,老何還是那個老何,黝黑的身板已經裹上了厚實的襖子。
「首席!」他見到韓信時候的模樣十分恭敬。
韓信牽著舐蘭上了搖搖晃晃的小舟,他看著老何說道:「啟程吧。」
「去哪兒呢?」老何問道。
「還是白淮!」
老何解開船頭的繩索,信手便是一篙。
韓信心底有些難以言明的唏噓之感,三年前的夏日,他獨自下了岐山,便是登上了這艘小舟,少年不畏江河湖海,直接朝著白淮而去。
不曾想,在舟上倦了的那一眠,便是成了永恆。在此蘇醒,他已經不僅僅是他了,另一個靈魂繼承了他的一切,降臨在了這個世間。
那個時候的老何很熱情,現在則是很恭敬。韓信能理解這一點,他是怕冒犯自己。就像是中年閏土在迅哥兒面前。迅哥兒還是那個迅哥兒,閏土已經不是那個閏土了。
現在是韓信也不是那個韓信了。他熱情的與老何說道一些瑣事。
「最近生意如何?」
老何雖然幫著岐山撐船,但也還是收的撐船費。撐了多少水路,收多少銀錠,這是不變的。唯一特殊的就是岐山對老何的信任,這一點從老何爺爺輩的時候就開始了,這份信任養活了老何家一代一代。至少,他一個人做工,全家都可以吃飽。家人還有岐山庇佑,享受著這份安寧。
安寧、溫飽,這就是老何從岐山得到的。在這樣的世道下,對於這些尋常百姓家而言,這兩樣東西是最珍貴的。
「挺好的。」老何應道,他是知道的,自從韓信上位之後,從前都會找商船商隊拉的貨物,其中有好一部分都會拿出來給他運輸。其中豐厚的回報給他的部分也很大方。他知道,這都是韓信給自己的恩惠。
正因如此,他的家除卻吃飽安寧之外,還多了些小富足。那破敗的屋子得到了修繕,下雨不會滴水了,冬日也不必再受那寒風。他今日穿著的這件襖子,便是用新買的棉花縫製的,這都是韓信的功勞。
「那就好。」韓信對於這位船夫,一直都是感謝著的。當初自己要去清水庄,老何對他的態度,讓他覺得很溫暖。單單這一點,他便對岐山山腳下的產業吩咐了,對老何多加照顧一些。想來是有些作用的。
相同的水路,烏蓬小舟順水而行,竹蒿有一下沒一下的擺著,始終讓船隻穩穩的浮在河水面的正中央。
韓信又來到了淮水泉支。他是故意讓老何繞進來的,在距離清水庄還有好一段距離,他就讓船停了,舐蘭和老何在遠處等待,自己步行過去。
他有些事想要確認一下。
來到了清水庄,三年前的清水庄和三年後的清水庄區別其實不大,該種的地,該曬的穀子,百歲龍魚都還在做著。雖然少了一條手臂一條腿,但他畢竟是上氣宗師,想要做尋常的農活並不困難。
韓信到的時候龍魚正在燒飯,裊裊水汽在矮屋內升騰瀰漫,淡淡的炊煙從爐灶間飄去煙囪外。
龍魚見到韓信,頓時呵呵一陣笑。
「稀客啊!」
他一眼便看出了韓信如今的境界。因此由不得一陣唏噓短嘆。
「當真是英雄出少年也。」
韓信笑笑。
而後飯好了,韓信不客氣的拿著碗給百歲龍魚和自己都乘了一碗。百歲龍魚沒好氣冷冷說道:「我可沒煮你的份。」
「那你煮那麼多飯?」韓信指了指足有四五個人份量的米飯冷笑以對。
「我養了兩條狼崽,當狗。」
韓信一聽,哈哈一笑,頓時放開了胃扒拉起熱米飯。「狼崽子,餓一兩頓不妨事。」
上了飯桌,菜有些簡陋。都是地里自己種的蔬菜,只不過應該好幾頓了。韓信也不介意,繼續扒拉。
百歲龍魚看著這小子跟餓了好多天沒吃飯似的,用筷子敲了敲韓信的碗,語氣還是那般冷。「別光顧著吃,說事。」
「欸!好嘞。」韓信立馬扒拉完了那一碗,一邊站起來去盛飯,一邊說道:「我在西杭鎮發現了一個洞穴,裡面有塊石碑。記載的是巫術的內容。」
飯盛好了,他端著走了回來。百歲龍魚看了看自己碗里還沒吃兩口的飯,又看看韓信那堆尖了的第二碗。禁不住道:「你吃的完嗎?」
韓信點頭表示。「還不夠。」
「繼續說。」龍魚頓覺一陣肉疼,自己種的這般辛苦,給這小子吃了總有種浪費了的感覺。
「那巫術記載的是一種馴龍、造龍的手段。名叫龍巢,我看來看去,總覺得清水庄這河流,就是龍巢。」
韓信見其中一個碗里的剩菜不多了,乾脆拿起來全扒拉到了自己碗里,繼續狼吞虎咽。
龍魚盯著那越來越少的菜,心裡終於有了一絲緊迫感,也飛舞起了筷子。
「這說明了什麼?」
「假以時日,這裡還是會產生虺妖,甚至是比虺更加高等的,虯龍。」
筷子在桌子上飛舞著,兩雙筷子棋逢對手,不斷地搶著桌上的剩菜。不多時,剩菜殆盡,飯也給吃完了。
「你是豬嗎?」龍魚蹙眉冷道。
韓信微笑起來。「彼此彼此。」
「繼續方才的話吧!」龍魚簡單把碗筷收了收,他的注意力徹底彙集到了龍巢之上。若是虺妖還會繼續產生,這件事對他肯定是有影響的。即便那是幾百年後的事情,但他不甘心啊。
韓信將石碑記載的內容一字一句複述了一遍,龍魚對這所謂的龍巢也算是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稍稍沉默后,他認真的看著韓信。
「我大概知道留下這石碑的人是誰了。」
韓信一怔。這都能知道?那可是數百年前的人啊!
龍魚起身,走進另一間矮屋,搗騰搗騰的翻出了一塊摺疊起來的布。他遞給韓信,說道:「打開看看。」
韓信看著手中的布,稍稍遲疑,一點一點的將之攤開來。他起初是以為這布里包著什麼,可是解到一般的時候就發現不對勁了。這布上,似乎有什麼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