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開始算計
當時之所以順著大哥的意思把穎月接回來,就是想要讓大哥以為他中計,接下來好放開手去做。他大哥可是真不負他的期望,在他將秦穎月接回來之後,大哥那邊的動作,暗地裏緊鑼密鼓得開展的紅紅火火,好像隻差一個引子了。
從他大哥的這些前期準備來看,可見大哥決心十足,像是不打算給他自己留回頭路了。原本他大哥既然已經做出了如此決定,他便應該樂得送他一步。但事到臨頭,他到底還是有了惻隱之心。想要給他大哥一個收手的機會,不願眼睜睜看著他大哥走上謀反這條路。
其實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他查到的這些,隻是他大哥的一個計謀。或許他大哥的意圖,就是讓他將查到的這些告訴給父皇,從而反咬他一口,說他誣告,那麽在他所查到的這些事情之後,一定還有另外的事。但目前為止,他的勢力隻能調查到這一步。所得的結果隻是,他大哥要--謀反。
誣告皇兄謀反,這罪可不輕於大哥把父皇也連帶著一起告了的事兒。一旦中計,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無論是想要將計就計、趁此時機了結此番爭奪,還是僅僅因為吃不準他大哥那邊到底在耍什麽花招、不能讓自己陷落進去,他都不可能將此事提前告訴給父皇。
但這樣一來,又有些縱容他大哥謀反之意。即便大哥事敗、他這邊事成,事後,他這心裏,於兄弟情意上,總有些說服不了自己。要知道,他大哥一旦謀反、且事敗,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兄弟之間,爭歸爭,鬥歸鬥,若是把人往死路上逼、或是眼見著人往死路上走而不阻止,還是有些說不過去。
所以在父皇說起蒙山狩獵一事之時,隻一瞬,他便動了惻隱之心。再加上回府看到穎月、想到菀汐,便想出了一個試探他大哥是否願意收手之計。
那便是,想一個妥當些、體麵些的由頭兒,將月兒送還給大哥,如果大哥接了,不用再問什麽,也知道他大哥放棄了謀反的念頭兒。或者是,證明了那謀反的念頭兒真的隻是一個幌子。如果他大哥不接,可見他大哥利用月兒謀事之心堅決,謀反之心昭然若揭。
他希望最後關頭,他大哥能懸崖勒馬。
甚至於,他不惜將自己的提醒做得稍稍明確一些。
但是再明確,都要有一個度。總不能直接告訴他大哥、或是讓他大哥能輕易便料到,他已經有所準備吧?
已近天明,宸王雖是不動,隻是一直輕擁著容菀汐,但實際上,心態卻和輾轉反側沒什麽區別。
如果他大哥那邊的動靜,真的隻是“謀反”,並無什麽隱藏在這兩個字之下的東西,結局便簡單了些、對他有利一些。要麽,就是他大哥放棄了這作死的念頭兒,此番秋獵風平浪靜的過去;要麽就是他贏得徹底。
但如果在這“謀反”二字之下,還有什麽隱藏著的東西,結果,可就說不準了。或者也可以說,結果注定是他輸。因為他實在探知不到他大哥那藏在最深處的籌謀,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準備,都隻是基於他探知到的表麵。風雨襲來,他沒撐傘、也沒穿蓑衣,甚至於不知道今兒會有這一場風雨,這才是最可怕的。
但他又不能逃避。身處在這天下間,就必須直麵風雨。
天亮之前,宸王才睡了一會兒。仍舊保持著輕擁容菀汐的姿勢。他很怕輸,除了母妃和外祖家的安危之外,他更怕,一旦輸了,他便再也無法擁抱她。
他看到了她繡的字……隻願君心似我心,死生不棄長相依。
他的心,自然也如她的心一樣。可如果他做不到對她死生不棄、做不到與她長相依偎,便不能讓她知道君心似我心。他寧願讓她以為,她深情錯付;寧願讓她以為,在宸王府裏的一切,不過是醉夢一場。
……
雨夜潮濕,容菀汐卻覺得周身很溫暖。在溫暖之中,這一覺兒睡得很沉。醒來之時,竟然已是日上三竿。
初夏也不叫她,隻是坐在圓桌兒旁,手托腮地不知道想些什麽。自打昨兒早膳之後,知秋就鬧起了月事痛,估摸著這一會兒,還把自己捂在床上坐月子呢。倒是累得初夏一人兒折騰,脫不開身。
容菀汐輕喚了初夏一聲兒:“什麽時辰了?”
“午時了小姐。”初夏回身道。
好像還在想剛剛沒想完的事情呢,有些心不在焉的。連嘲諷她睡得這麽久也沒說。
容菀汐揉揉頭,看了下身旁。床裏,空蕩蕩的……
“初夏,你什麽時候兒進來的?”
“奴婢一早兒便進來了”,初夏露出了個很有深意的笑容,“小姐睡得可真沉,連殿下去上朝了都不知道呢!”
“昨兒睡得晚了,自然睡得沉一些。”容菀汐有些嗔怪的解釋道。但話音落下,忽然發現,自己是越描越黑。
果然,聽得初夏笑道:“是啊,小姐是睡得晚了呢!昨兒晚上,奴婢披著衣裳出來,剛走到小廚房邊兒上,就見殿下冒雨跑進來了!小姐,看來殿下最在意的,還是小姐呢!殿下冒著大雨跑來,可真有心呢!”
容菀汐笑道:“好啦,一大早兒剛醒了,就聽你嚼舌根。快去傳膳,讓廚院那邊清淡些。”
“怎麽是一大早晨呢?這都中午啦!”初夏又是一聲兒壞笑。
說完,怕容菀汐追殺她似的,忙跑了出去。邊喊道:“小姐別著急著梳洗,等奴婢傳了午膳回來再說!”
容菀汐搖頭笑笑,心想這丫頭的是非還真是變得快啊!昨兒下午,還對宸王諸多抱怨呢,今兒就說宸王有心。可真不堅定!
伸了個懶腰,摸了摸自己身旁。床褥已經涼了……但他昨兒晚上,的確來了。昨兒晚上發生的事情,的確是真的。
她看到他淋了一身的雨,她感到他抱著她直到天明。都是真的。
容菀汐也不等初夏服侍,自己打水洗了臉淨了牙,這才到梳妝台前,隻待初夏給她梳頭了。
初夏到廚院那邊傳了午膳,生怕容菀汐等著急了,一路小跑兒回來。見容菀汐已經坐在梳妝台前了,少不了埋怨道:“奴婢不是說了嘛,讓小姐等一等,莫要自己勞累著。小姐怎麽還是這麽急?已經睡到晌午了,這時候倒是片刻也等不了了。”
容菀汐笑道:“躺在床上多熱呢,不如做起來走動走動舒坦些。”
初夏拿起了梳子,輕輕給容菀汐梳頭。容菀汐從銅鏡裏看她,見她整個人臉上都帶著喜色。笑道:“怎麽啦?是靖王約了你出去?還是他要過來?還是你們已經在剛剛偷偷見過了?”
“小姐說什麽呢!奴婢是為小姐高興啊!”初夏不好意思地忙解釋道。
容菀汐笑笑,心想,這有什麽可高興的呢?一切才剛剛開始啊,以後有得熬呢。
“回頭兒你去廚院取果子,或是出去轉的時候,將話兒傳出去。就說昨兒晚上,殿下生怕我被雨夜給嚇著,深夜從宜蘭院裏跑出來,冒雨到了昭德院裏來,渾身都濕透了。說得越嚴重越好。”
初夏眼中閃過一抹驚訝,隨即這一抹驚訝,便又變成了驚喜。驚訝的是,小姐居然也會做這些讓人故意傳話兒的事,喜的事,小姐真的對殿下上心了、真的打算鬥秦穎月了,可不隻是說說而已。
“要奴婢看啊,小姐不如直接找個由頭兒,到秦穎月那邊去,好好奚落她一番!看她以後還有沒有臉到小姐這裏來囂張!”初夏道。
容菀汐笑道:“你啊,就是沉不住氣。我才不去和她浪費時間呢。回頭兒她要是借此和殿下誣陷我什麽,我可是有口說不清。就將話兒傳出去,讓她自個兒生悶氣算了。”
“小姐還是太寬宏,這樣實在太便宜她了!”初夏有些不平。
容菀汐可不認為自己寬宏,反而覺得自己很卑鄙。讓初夏把昨晚的事兒散布出去,可不僅僅是為了讓秦穎月氣惱。最主要的是,要讓府裏的姬妾們都知道,宸王半夜扔了秦穎月,到她的昭德院裏來了。她要讓秦穎月難堪。
秦穎月在府裏的處境本就尷尬,所仰仗的,也不過是宸王的寵愛罷了。可宸卻半夜將她一人兒扔下了。這等難堪,夠讓她悶上一陣子的。
或許還能激得她主動出手呢!
心中諸多算計,靜靜看著銅鏡兒裏的人,容菀汐覺得,她都快要不認識她自己了……
可悲的是,她竟然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她竟然絲毫沒有悔意,絲毫不覺得自己不應該變成這樣兒。
……
還沒到晚膳時分,宸王昨兒晚上冒雨趕往昭德院的事,就已經傳遍了宸王府。秦穎月這邊,倒是並未因為這些傳言而有什麽格外的憤怒。因為從昨兒晚上宸王離開時開始,她的憤怒就沒停過。
但她卻隻是安安靜靜地在房中等著,麵兒上,始終很平靜。如果單從她的情緒上看來,根本看不出她是憤怒著的。
“殿下可回來了?”秦穎月問小桃。
“人是回府了。但是聽人說,殿下昨兒晚上著了風寒,此時正在昭賢院中靜養著呢,吩咐了誰也不見。”小桃道。
秦穎月在屋裏踱步了半晌,道:“走,隨我去昭賢院。”
小桃應了一聲兒,跟了上去。
宸王今晚鐵定是不會來看她了,但既然宸王病了,她總要去表示表示。如若不然,豈不讓人覺得她是因著宸王把她扔下走了,而生了宸王的氣?雖然宸王這風寒是因容菀汐而起,她心裏格外忌諱。但這小肚雞腸的事兒,她絕對不能做。
她要讓這王府裏的所有女人們都瞧瞧,她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別以為隻是區區一個雨夜關懷,就把她給擊垮了。
剛走到門外,就聽到身後有人喊道:“娘娘這是要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