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許光
下午五點左右，陽光不再灼熱，橘紅色的夕陽鋪滿了城市裡的街道。
此時，許悠的洗漱間里。
渾身浸泡在乳白色液體之中的許悠臉色潮紅，小嘴微張「呼呼」地直喘粗氣。
許媽媽掏出兜里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起身往門外走。
「好了，接下來你自己洗吧，不要泡太久了，十分鐘后就起來吧。晚上你小光哥要來我們家吃飯，我還得再去買個菜。」
說罷也不等許悠應聲，轉身走出房門。
隨著許媽媽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還能聽到她的自言自語。
「呵呵……不費這幾年我這麼多功夫，小悠的皮膚真是越來越好了……」
「嘖……還有什麼好洗的，剛才都給我渾身上下又揉又搓的，來來回回搓了好幾遍了……」許悠自言自語般抱怨了一句。
也沒過多久，池子里的水慢慢變涼，許悠便從浴缸中爬了起來。
一旁的掛鉤上，有著許媽媽早就為她準備好的換洗衣服。
一條藍白條**，一件白色的弔帶抹胸，還有一件弔帶短裙睡衣。
熟練地穿戴完畢，任由滿頭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在肩頭，許悠推門走出洗漱間。
也許是剛才泡澡太舒服了？導致她不小心又睡著了？又也許是淋浴的時候水聲太大了？
此時推門出來的許悠才發現，房間里又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來者看起來不過二十齣頭，一身簡單的牛仔褲加t恤，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再加上臉頰上腮邊上不短的鬍鬚，導致整個人看起來非常邋遢。
「呃……光哥？」
許悠很快便認出了來者。
這是她的堂哥許光，今年二十三歲，。
說起她的這位小光堂哥，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這位小光堂哥當年高考的時候，成績不太理想，分數只夠讀個三流專科。
最重要的是，他身處的年代，人們嘴邊還經常念叨著「讀書無用論」、「大學無用論」。
「你看那個誰誰誰沒有？大專畢業不還是回來當保安？」
「對啊！這年頭大學生滿街跑，早就不值錢了。」
「浪費那麼多錢，浪費那麼多時間去拿個沒用的大專證，還不如早點出來工作，累積工作經驗呢！」
那一代的人，有著相當一部分的人都將這種話掛在嘴邊。
許悠她大伯大伯母，許光他爸媽聽信了別人的這一套「讀書無用論」，說服了高中剛畢業的許光。
丟棄了書本，早早地外出打工。
不得不說，社會大學的確是磨練人的地方。在外工作兩三年的許光在那一年春節回家，顛覆了所有家人的那一個，印象中有點內向沉默寡言的印象。
但好景不長，隨著社會發展，大學學歷已經成了「全民平均線」。
大學里學的東西也許用不上，但沒有上過大學，一開始便低人一等。
缺少了大學文憑這一塊敲門磚，很多職位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
某位偉人說得好，「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也許是身處低層社會太久，被壓抑得太久，許光想要翻身一躍脫離最低層的「工薪階級」的想法越發壯大。
他開始利用工作之餘的休息時間學習能夠接觸到的一切，有可能「發財」的東西。
從「炒股技巧」到汽車保養，從音樂畫畫到電腦編程。
但想要尋找一條能走得通的致富道路，真的不易。
對於低學歷的他來說，許多路在一開始就已經封死，別人連面試機會都不會給他。
直到某一天，這位許光堂哥辭掉了工作，回到明霞市，興沖沖地和家裡人說起他的「計劃」，他的「致富道路」。
許光的計劃很簡單，就是開直播。
沒錯，就是我們所熟悉的網路直播。
也許許多人都覺得，想要以網路直播賺錢簡直做夢，直播的人千千萬，真正能火真正能靠這個吃飯的有幾個？
但如果許光提出「網路直播」這個想法是在幾年前呢？
同一件事，第一批做的是聰明人，第二批做的是跟風者，第三批做的大多數都是傻子。
在那個時候，智能手機還沒有普及，網路直播才剛剛興起，其實單純以「前景」來看，網路直播的確是可行的。
實際上許光也並不是頭腦發熱，一拍腦門就辭掉工作開直播，想著發財大夢。
早在辭掉工作之前，他便已經利用休息時間入手「直播」了一段時間，甚至累積了一小部分人氣。
在他辭掉工作回家和父母解釋他的想法的時候，他還興沖沖地掏出了一份「計劃書」。
上面清楚地列出目前他的直播能賺多少錢，未來能賺多少錢，這個職業的前景如何，失敗了的話風險如何……
全部都一清二楚地列出在紙上，可見許光在真正想要動手做之前，想要得到家裡人理解得到家裡人支持之前，他是做足了功課的。
那一天的「家庭會議」，因為兩家離得近，所以是到許悠家開的。估計當時大伯是想著讓許悠她爸幫著點嘴，多個人更容易說服一點。
所以許悠也在場，聽到許光的計劃后，她也覺得可行。
畢竟許光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了啊，成功了，一輩子不愁吃穿，失敗了不過是浪費幾年時間。
這樣的買賣絕對是超值的。
當然，作為小孩子的她，是沒有發言權的。
在場的長輩們顯然都不看好「網路直播」這種他們從未接觸過的行業。
一輩子打工，「干一分活拿一分錢」的老一輩，越是聽到這種新興行業收入高，越是不相信。
「全家人」都覺得許光是在做夢，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幹，回來作大夢。
許悠清楚地記得，那一天的「家庭會議」，是在吵鬧中結束的。
她大伯一怒之下「碰」的一聲拍爛了她家用了幾年的茶几，摔門而去，只留下一句狠話。
「你做大夢之前，有沒有想過，你吃什麼，住什麼？你一天不醒，一天還在做夢，就一天不要回來！」
大伯摔門而去，那一次的聚會不歡而散。
至今，許悠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天送許光出門時，許光臉上那苦澀的笑容。
「我一直都認為，家人都是最值得相信的，都是可以無條件支持對方的。」
「出門工作幾年，我省吃儉用省下來的前自己從來不留一分，全部都給了我媽。這幾年存下來的前少說也有幾萬了，幾萬塊完全可以讓我不用擔心幾年的房租水電、一日三餐。」
「就是因為相信他們，所以我才會這樣，不留一分積蓄……」
「沒想到，真正想要得到支持的時候，會是這樣的結果……」
門外的陰影處，許光的背影分外暗淡。
「光哥……」
擦覺到對方話語中的不妥，剛想開口糾正，卻被對方瞬間打斷。
「小悠……」
許光背對著許悠揮了揮手，邁步很快消失在黑夜的街頭，唯獨留下那句話在風中回蕩。
「分享鮮花與掌聲的人，永遠不缺。承擔風險與寂寞的，原來真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