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子衿姑娘的善行
“抓小偷！快！攔住他！”
在一處不算繁華的市集上，忽然傳來一聲大喊。
這道聲音，令正站在一個攤子前麵，準備買東西的子衿挑了挑眉頭，忍不住向聲源看去。
眾人回頭，便看到一個衣著棕色麻布的中年婦女拿著麵棍，拚命的向前追，而在她的前麵，還有一名不足十歲，麵黃肌瘦的小乞丐，正捂著懷中的東西，左閃右避的拚命往前飛奔。
許是那名小乞丐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才狂奔了快半條街，速度就開始慢了下來，甚至有人都看到他的腳步打顫，令落後了一大截的婦女追了上。
“好哇，兔崽子，終於被老娘抓到你了。”
那婦人一把揪住那小乞丐的後衣領，還沒發力把他拽回來，便聽到嘶的一聲，那破舊的乞丐衣服，就被她給扯得撕開了一條大口子，露出下麵髒兮兮的皮膚。
這一幕，惹得旁觀的路人們嗤笑道：“張氏，莫不成是太久沒碰到男人，連小乞丐都不放過了？”
“你放屁！”張氏朝那人啐了一口，道：“老娘即使守寡多年，也看不上這毛都沒有長齊的小乞丐，若不是這兔崽子偷了我家的饅頭，老娘我至於攆他攆了兩條街？”
路們目定口呆，道：“他偷了你多少饅頭，讓你至於追他兩條街？”
“三個！”張氏伸出三個帶著粗繭的指頭，憤憤不平的道：“我家好不容易有點白米麵，讓孩子吃點好的才做了五個白麵饅頭，都沒想到這兔崽子一出現，就偷了三個，老娘不追他，追誰？”
聽到這裏，路人們紛紛說難怪追得這麽厲害，要知道如今的世道不好，許多地方旱災，導致糧食失收，百姓們都過得苦不堪言。一般的人家，別說白米飯，就算是白饅頭也極少能天天吃到的，何況是貧苦的人家。
所以，要是自己家裏被人偷了白麵饅頭，必定也是會追那小偷，別說追兩條，就算是九條街，也必定是要追上的。
“兔崽子，快把老娘的饅頭交出來，否則老娘把你往死裏揍！”張氏對著小乞丐怒目圓瞪，手裏的麵棍還高高的舉起威脅道。
“求求您，別把饅頭收回去，我家弟弟妹妹快餓死了。”那小乞丐倒是看都不看張氏，小小的身子趴在地麵弓著，硬是護著衣服裏麵護著的饅頭，死活不願意還。
“混蛋！你家弟弟妹妹餓死，幹老娘什麽事？你再不拿不出來，我真打死你！”張氏狠狠的啐了一口，罵道。
小乞丐不說話了，幹瘦的身子用原樣的動作瑟瑟發抖，卻硬是歸還。
“臭小子，皮癢癢了吧！”張氏再也忍無可忍，揚起麵棍就要朝小乞丐的背上敲下去。
她本五大三粗，若是這一榻敲下去，這小乞丐不死也會斷掉幾根骨，但圍觀的路人有些眼帶憐憫，有些無知無覺，隻想看好戲，有些則是不忍的別開了臉，卻一個都沒有願意開口的。
正當她的棍要敲到小乞丐的背上的時候，旁邊卻突然伸出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紙袋子，並傳來一道淡然平靜的聲音：“張大娘，這三個肉包子賠給你，放了這小乞丐吧。”
張氏一愣，手中的麵棍也停了下來，看向紙袋伸出來的方向，卻看到的是一個麵容素靜，卻帶著幾分英挺，正淡然的看著她，她才後知後覺的把麵棍收了起來，不好意思的道：“原來是子衿姑娘，這怎麽好意思？”
麵前這位子衿姑娘，聽聞是一位遊學修道之人，為人穩重，辦事情也一絲不苟，雖然表麵嚴肅，剛開始的時候讓人感覺無法親近，但時間久了，這十裏八鄉的人都知道，她看到哪家有什麽麻煩事情，都會盡力的幫一幫，這一來二去的，她的名聲便在這裏傳了開。
原本有些二流子，無賴之類的看她樣貌端正，有著窮苦人家，小戶人家的素雅大度，便想來調戲於她，卻沒想到反倒被她狠狠的教訓了去，過後這些人氣不過，又找上他那一夥的人，一起去找她晦氣，誰知道這次卻被修理得更慘，那天晚上，整個鎮上聞名的，專門被那些二流子占領了的荒園素春，傳出此起彼伏的慘叫。
於是，從此之後，這些二流子們再也不敢招惹她，更甚至有些暗中奉她為頭領，央求她教他們本事，好讓他們從此之後不再無所事事。
再之後的事情，鎮民們也大概猜測得出來，這子衿姑娘曆經了對這些二流子一此考驗之後，倒是從中挑選了幾個，真的教他們本事，但她的門規極嚴，不準他們用所學到的本事做偷雞摸狗的事情，否則就廢了那人的本事，並逐出門外。
正因為有她在，鎮民們覺得，整個城鎮的二流子們都紛紛依照她的話辦事，導致鎮上的惡行也少了很多，因而子衿姑娘此舉，也是造福了百姓。
而她，也在這些二流子的安排之下，住進了素春園，從此她便安家在那裏。
在之後，她常常來鎮上行善積德，以至於鎮民們私底下覺得，有什麽事找子衿姑娘，比找官府更有用處。官府隻能管大事，但子衿姑娘卻能幫他們的小事想辦法。
就因為如此，張氏看到遞來紙袋的是子衿，更是覺得不好意思，上個月她家半大的小子貪玩，竟然摔斷了手，當時鎮上的醫館要價太貴，根本不是她這種窮苦人家可以看得起的，再加上不時來鎮上的遊方的郎中不知道去了哪兒出診，估計沒個十天半月不回來，急都快把她給急死了。
她怕呀，要是兒子的斷手拖半個月，怕是以後都隻能是殘廢了，而要去那醫館治，卻得她把全家上下所有東西，連同祖上留下來的房子都給當出去才夠，如此一來，他們娘三個，就隻能成乞丐了。
正在絕望之時，這位子衿姑娘卻聽聞此事，直接就找到她家，把她兒子的手給掰正了，還帶來了藥方和藥草，讓他們按時服用，她感激之餘，便要拿出東西答謝，這位姑娘卻分毫不要，隻說讓她以後若有空閑的時候，來素春園給那幾個臭小子做做飯便可。
正因為如此，張氏現在做完家裏的活計，都是隔著空的去素春園做飯，因為素春園裏現在住了不少以前的二流子，現在都改邪歸正了，隻是他們都沒有家，所以都把那裏當成真正的家了，那裏其實也有廚娘，隻是吃飯的人太多，廚娘常常忙不過來，所以子衿才讓張氏有空的時候幫忙。
“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子衿淡淡的道：“這小乞丐偷了你家的白麵饅頭，本就是錯了，稍後讓他道歉，但是因為饅頭已經藏到他懷裏那麽久了，估計也不太幹淨，即使他還給你，你怕也是不願意再吃了。”
聽到這裏，張氏的臉也黑了，的確，她就是一心攆著這偷饅頭的兔崽子，要他把饅頭交出來，卻是沒有想到這一層，看這臭小子渾身髒得像是在泥地裏打滾了好多圈，背後的皮膚都是黑的，那衣服裏肯定也髒得不成樣，要是把饅頭還給她，她還真的吃不下去了。
“所以，張大娘你還是把這包子收好，就當我代這小乞丐賠給你了。”子衿把紙袋放到了張氏的手中，然後對小乞丐道：“小乞丐，起來，向張大娘道歉，你偷了東西，即使是人家不追究了，你也要道歉，承認錯誤。”
她的這一句說出來，即使張大娘再對這小乞丐不滿，也不能再追究了，否則就是不夠大度，還要和一個不懂事，屁大點的孩子計較。
趴在地上的小乞丐聽到這裏，才稍稍的，防備的抬起頭來，瞅了瞅張氏，又瞅了瞅子衿，看到她眼中的鼓勵，立即非常有眼色向著張氏叩了一個頭，鄭重的道：“謝謝張大娘，張大娘，是我錯了，對不起，小的跟你叩頭認錯了。”
張氏看著這個屁大點的小乞丐，即使再有氣，但看在他其實和她那小兒子差不多大，還被子衿給了這麽一個大台階，她也隻得順著下台了，於是道：“好了好了，張大娘也看在子衿姑娘的麵子上，不再跟你計較，我告訴你，以後可不能再偷東西了，即使張大娘肯原諒你這一次，可不代表下一次，你還有這麽走運，有子衿姑娘幫你，知道了嗎？”
張氏的這一番話，可謂是給子衿做足了麵子，更是惹得旁邊的民眾對子衿姑娘的稱讚有加。
“小的知道了！”小乞丐向張氏叩了一個頭，然後又轉向子衿，道：“小的謝謝姑娘，姑娘的救助之恩，小的以後必定好好報答您。”
“好了，起來吧。”子衿也不矯情，受了他一禮之後就把他拉了起來，然後道：“帶我去看看你的弟弟妹妹吧。”
那小乞丐一聽，眼中閃過亮光，他自然也是聽過這位姑娘的事跡，但是他們是人人唾棄的乞丐，他以前一直以為，她是不屑於理會的。
卻沒想到，這次他撞了大運，竟然得到子衿姑娘的關心，立即令他喜盈於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