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漢水之濱,穹蒼染血
漢水畔。
屍橫盈野,沸聲若雷。
血!血!血!
鮮血已將河水浸染得通紅,風中挾著濃重的血腥之氣,連空中重雲也呈現詭異懾人的血色。
隻見一大群高鼻深目、膚色白皙的異族士兵爭先恐後地往江邊衝去,若有一久經戰陣的將領見此情狀,必定會為之一驚,隻因這些士兵皆是後趙羯人,人人凶殘狠厲,所向披靡,縱橫北方,晉人士卒根本不能與之匹敵,究竟是何方強卒,竟能將這些羯人殺得落敗而逃?
江岸上火光衝天,數百艘大小舟楫早已被烈火吞沒,羯人瘋狂擠入未著火的幾十隻小舟,然而,岸邊的羯人潰軍足有三萬之眾,僅這幾十隻小舟,又如何能載三萬人渡過漢水?
羯人之中,九成九皆是旱鴨子,不諳水性,一旦落入水中,便隻有溺死一途。是以,未上船的羯人為保性命,拚死往船上擠去,已上船的羯人生怕同袍誤了自己逃命,毫不留情地揮下了自己的屠刀……
羯人皆是虎狼之性,自私自利,在死生之間,絕沒有犧牲自己而成全別人的可能,一時間,逃亡變成了一場渡江爭奪戰。
當此之時,江麵陡然凍結,岸邊的小舟、羯人皆被封於冰中,動彈不得,而天上的血雲也同時發難,聚成萬千血劍,將羯人餘部全數釘死。
震耳欲聾的喊聲立時消於無形,場中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血雲盡散,唯餘晴空烈日。一紅、一藍、一紫三道光柱落在江邊,顯露出三個人影。
左邊那人是一名身著青衣勁裝的少婦,約莫二九年歲,眉似柳,目似琥珀,麵容清麗脫俗,卻又夾帶著一分媚意,手中那柄靛藍色寶劍彰顯其俠者身份,而額間的玉墜更顯其出身不凡。
右邊那藍衣少婦比之青衣少婦年長約莫兩歲,麵若海棠,身形矯健,一對翦水秋瞳中精光閃閃,手執一柄黛紫色三尺一寸長劍,劍頭呈三叉之形,顯然亦非尋常劍手。
中間那人是一弱冠之齡的男子,其目光晶瑩如玉,雙眉形似利劍,形容俊朗可謂世間少有,腰佩赤色玉環,背負三尺五寸長鋒,身形雖不甚健碩,卻自成一股凜然之氣,一襲白衣勝雪更映得他不似凡俗之人。
三人皆身不染血,竟是與這血腥慘烈的戰場格格不入。
男子名曰端木虹,字公韻,武陵人士,兩名少婦正是他新娶的妻子。
半年多前,他為父守孝期滿,就迎娶了兩個妻子,婚後,端木虹欲遊覽大江南北,觀遍天下山河,提出三人同往,二女同意,三人遂乘舟順沅水而下,入洞庭湖,於斯滯留兩日,其後順江水(即“長江”)而下,行至江夏,適逢後趙南侵,趙將張貉攻陷邾城。
後趙軍行軍不攜軍糧,向來擄掠當地人為食,行徑殘暴至極,全無半分人性,所過往往赤地千裏。端木虹見羯胡食人之狀,大怒,孤身入趙營,見人便殺,毫不留情,胡人也被激起了狠性,群起攻之,卻始終奈何不得敵人,反而被越殺越多。
不過一刻時間,死於端木虹劍下者已逾千人。眼見千人屍首堆成京觀,而敵人卻始終神色悠然,衣衫如雪,不顯疲態,羯人士兵心中逐漸升起一陣寒意,暗疑:
“此人莫非是殺神不成?”
後趙軍將領張貉知悉,連忙趕到現場察看,見端木虹意態閑雅,手執一殷紅長劍,且每劍遞出皆是精準無比地刺在羯人士卒的咽喉,顯然具有極高的劍術修為,心中暗驚:
“好驚人的武藝!”
當此之時,張貉但覺全身一麻,一柄森寒的利劍架在了脖頸處,身後旋即傳來一聲嬌喝:
“全部都給我住手!”
原來,那青衣少婦早已易容混入了張貉的親衛之中,隻待在全軍麵前將牠擒下,縱然張貉是天人五重境界的高手,可那少婦武功更遠勝之,又兼是背後偷襲,張貉毫無防備,已被擒拿。
這少婦聲音雖不算響亮,卻能遍傳後趙軍營,引來所有士卒的注意!
“大膽賊人!速放了我們將軍,留你一條全屍!”
一個膽大些護衛從後揮刀偷襲少婦,欲將其擒拿,這少婦看似孱弱,卻手勁兒甚大,輕哼一聲,便將張貉舉起,將其架在了護衛的刀路之上。
那護衛倒也不容小覷,竟然險而又險地在最後一刻收住了刀勢,沒犯下那弑主之罪,少婦卻抓住牠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當口,一掌遞出,森寒氣勁立時將護衛凍成一個冰雕。
“哢嚓”一聲,冰雕破碎,護衛隨之碎成了無數血紅色的冰碴子,羯人素來嗜殺,見慣生死,此時見同袍死狀淒慘如此,也不禁心中一寒。
此時,另一藍衣少婦躍出,拔劍抵在張貉脖頸,喝道:“叫他們住手!”
張貉別過頭去,並不言語。
藍衣少婦冷笑一聲,隨即紫光一閃,已將張貉的左臂卸下。
“叫他們住手!”
藍衣少婦冷冷地重複著自己的話,張貉疼的冷汗直冒,心知若是再硬氣,這少婦雖未必會殺自己,卻必定會零零碎碎地折磨自己,害自己生不如死,為今之計,須先穩住這人,再伺機反撲。
張貉心中主意已定,大聲道:“全都給老子住手!”
他嗓門甚大,即使功力被封,其聲音仍能夠傳入全體羯人的耳中,圍攻端木虹的士兵紛紛住手,卻仍然收緊陣型,不容端木虹有出逃之機。
端木虹也不惱,竟催動火勁,將京觀點燃,肆意激怒著周圍的羯人。
羯人士卒紛紛怒目而視,可想起主帥有令,卻又不敢擅自出手。
這時,藍衣少婦又削斷了張貉的右手小指,喝道:“讓他們跪下!”
張貉又感一陣劇痛,連忙大喊:“跪下!全部跪下!”
士卒們眼中怒火愈盛,卻隻能不甘地緩緩跪下。
端木虹見狀,心中一凜:“令行禁止!精銳!這些羯人絕不能留!”
念及此處,端木虹眼中殺意愈盛,霎時間,紅光一閃而過,光芒刺得人眯起了眼睛,定睛再看時,場中已是人頭滾滾,隻餘端木虹與他的兩個妻子……
回到現在,青衣少婦望著凍結的江麵,劍指遞出,指尖綻出一縷藍光,藍光莆一觸及冰麵,瞬間將百丈冰麵化作流水,而之前被凍結的羯人,早已碎成了冰碴子,順流東去。
望著血色的漢水,端木虹開口道:“藍兒,麗娘,你們是否覺得我下手太狠?”
藍衣少婦搖頭,道:“這些孽畜,比之魔教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我們心軟饒過其中一人,又將那些淪為他們腹中之物的無辜百姓置於何地?藍兒,你說是嗎?”
“素聞羯人有食人之惡行,今日一見,果然不假,隻是……”
說到此處,青衣少婦悠悠一歎,道:“如此惡行必定早已經遍布於整個北方,郎君是否要將羯人全數趕盡殺絕?”
端木虹與她對視一陣,苦笑道:“不殺,任由此等匪類害我華夏,我心何安?殺之,屆時天下人都要視我為白起再世,隻怕連兄弟們都要以為我成了一個嗜血好殺的魔王,世間豈還有我立身之地?”
二女皆是秀外慧中之人,卻是沉吟良久,無言以對。
這時,一陣“咕咕”之聲響起,端木虹定睛看去,隻見一隻鴿子正朝三人飛來,這鴿子渾身雪白,唯有頭頂的一撮羽毛、鼻旁、雙翼翼尖以及尾羽綴上少許靛藍色,僅此細致差別,卻顯得與尋常鴿子截然不同,此鴿必是來曆不凡。
“是二哥的信!”
端木虹取出鴿子腿上的信箋一看,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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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貓親啟,
八月十五,錢唐大潮,七星映月,一日之中連閱天下兩大奇觀,誠大幸也!
愚兄已赴吳國鹽官,賢弟與兩位弟妹莫要失約。
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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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法力透紙背,更含一道瀟灑不羈的劍意,落筆者當屬世間第一流的劍術高手,結合落款人名,落筆者竟是七俠中的青光劍主!
端木虹閱畢,轉手將信箋遞給二女,淡淡地道:“跳跳喚我們去觀錢唐潮,我們得先將這些屍體處理掉,免得衍生瘟疫。”
原來,端木虹正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七俠之首——虹貓,那青衣少婦乃是玉蟾宮宮主兼冰魄劍主——藍兔,藍衣少婦自是紫雲劍主莎麗無疑。
語畢,虹貓飛身騰空,拔劍出鞘,舉劍指天,但見萬裏晴空陡然一暗,而長虹劍卻愈加明亮。
良久,長虹劍似乎已到達不能變得更亮的姐姐,劍身一抖,萬道赤芒破空而發,如珍珠落玉盤般墜向大地,紛紛轟入羯人屍身之中。
“轟!”
羯人屍身紛紛燃起熊熊烈火,一時間,場中火光四起,火勁酷熱之極,周遭的沙土礫石竟烈火的炙烤下逐漸化作熔岩……
待烈火散去,場中的屍體皆已不見蹤影,連骸骨亦不曾留下,隻餘下坑坑窪窪,大小不一的岩漿池。
藍兔橫劍一揮,寒勁破空而發,立時將岩漿池盡數冷卻為固體的岩石狀態。
此招名曰“冰魄大法”,乃冰魄一脈的頂級內功,適才,藍兔便是以此招凍住整個江麵,絕了羯兵的最後一線生機。
藍兔橫劍再揮,將寒勁撤去,使地麵又恢複為原狀。
“走吧!”
三人分別化作三色劍光,朝東南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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