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知秋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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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秋苦笑,竟連他要去報仇這個打算都猜到了。“待我練成七層的飄影驚雷扇法,有十足把握可手刃惡賊,人便會離去。”
“還需多久?”
“長則十年,短則七年。”理論上的可能法,實際上他已卡在六層的飄影驚雷扇法中足足五年了。
“七年又要搭進去了……”無驕感慨。
“畢竟,知秋隻有孤身一人,若不能報這血海深仇,知秋九泉之下,難麵對母親一家。”這番對話,夏知秋並無似先前那般嬉皮笑臉,嚴肅了起來,看起來深沉而隱忍。
“你並不是隻有一個人,你進了酒府,起碼有我可以幫你。”酒無驕拍拍他的肩膀,“你這瘦弱身軀,扛著這般多的心思,想來這些年也是難過得緊,殺害你母親一家的凶手是?”
“將軍府夏淵。”他眼中的恨意四溢。
“夏淵?”酒無驕一愣,“夏將軍並不是那樣的人啊,我曾與夏將軍父子有一麵之緣,再加上他的所為,他乃稱得上頂立地的真漢子,依著我的直覺,他若是不喜你娘,也定不會做出這般舉動,會不會,其中有何誤解?”
“我在來漠北時侯,也聽了許多關於他的事跡,於國,他確實是個頂立地的大將軍。”夏知秋黯然續道,“但對於我娘而言,他是一個害了全家性命的負心漢。也許他就是以這般偽君子作為才讓人一直覺得他並不是那種人。”
在他的前二十年,凡塵師太帶著他在鄉村裏隱姓埋名,他活得無憂無慮,除了有時疑惑為何村裏隻有他沒有爹娘,生活真是頗為滿足,凡塵師太把自己所學盡數教給了他,讓他起碼有著自保能力,同時也讓她的飄影驚雷扇法和醫術後繼有人。他也是聰慧之人,學得也是有模有樣,讓凡塵師太甚是寬慰,每次看著他練著武,便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徒兒,心裏也是鬱鬱。
修道之人似是對於自己生死有著預感,她年事已高,思忖再三,還是把往事與他盡數了,他這才知道他原來並不是孤兒,他爹是漠北赫赫有名的夏淵將軍,而他娘就是無形扇胡秋嬌,而他的爹,派人前來殺了他娘一家,而且最後還追殺了她娘。
他笑嘻嘻聽著凡塵師太的話語,聽著聽著臉上的笑容盡失,隨即淚眼朦朧,這讓他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突然間他不是孤兒了,突然間原來他爹殺了他娘全家,突然間的一切讓他遠比孤兒來得難受……
“好孩子,不哭,為師也曾想過,若是不把這個真相告訴你,你也許會很快樂地過一輩子,但是孩子,你長大了,有知道這真相的權利。”凡塵師太微微一笑,替他抹去眼角不知何時溢出的淚水,“隻是這真相,為師總覺得其中有不合理的地方,真的真相究竟如何,也許得問當事人。”
旁觀者都是道聽途,就算是當事者,也不過知道是將軍府派來的人,也不過手上握著以將軍之名寫的絕情信,誰又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什麽。
“為師自知大限將至,未能護你一生,實是負了你娘托孤。你得答應為師一事,否則為師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凡塵師傅,你。”夏知秋用力吸了吸鼻子。
“在你沒有能力進入將軍府,沒有能力全身而退之前,你都不許言及報仇一事!”凡塵師太知他性子,知他若是知曉這事後定會奮不顧身去將軍府拚個同歸於盡,明明與他娘沒有相處幾日,偏是連那執拗的性子都跟他娘無異,隻能這血緣之親果真厲害。
“凡塵師傅!你總教孩兒,世上有不可為和不可不為之事,孩兒既知母親慘死之事,這報仇之事就是孩兒不可不為之事,孩兒就算拚了這性命,也定要手刃仇人!”夏知秋雙手緊握成拳,內心恨意不斷。
“孩子,漠北有兩個地方的武功是連中原都聞名已久的,一個是那個酒瘋子入贅更名為酒府的酒家,另一個就是這個世襲將軍府,從百年前起,夏將軍這個名號便成了一直以來漠北威震蠻夷、保家衛國的頂梁柱,除了夏將軍的世代英勇以外,他們的罡槍法也是一絕,你雖也算是資聰穎,卻比之他們仍遠遠不是對手。”凡塵知他心中恨意,跟他苦口婆心地著,“以你現在武功,怕是沒在他手上過上十招就會落敗,若是如此,還不如好好修習武功,不然若你死了,一切就沒有辦法重來了。”
夏知秋心知她所言極是,“那要到什麽時候孩兒才與那……那凶手有一戰之力?”
若是他早知道此事,他定會比之前更加勤奮地練習武功,定不會像先前那樣隻當是平日消遣。一切後悔都已來不及,隻得以後再加把勁,好生修習。
“待你練成七層的飄影驚雷扇法,便是可以與他一戰。”凡塵師太也不隱瞞,如實相告。
“七層,孩兒如今都已練到五層了,那便很快了。”夏知秋聞言一喜。
“傻孩子,越是往上,這修煉越是不易,為師也是到四十歲才練成那七層扇法,然後至今都無法突破那八層扇法,你資質比師傅好,但想來也要三十五了,你可要想清楚,真的要再耗費這十五年時間去這報仇上?外麵大千世界,你也許可以找到更好的事情去度過這十五年。”
他的人生,應該有更好的願景,而不是執著於報仇。
“凡塵師傅,我心意已決,無論多久,我定要手刃這惡賊,為九泉之下難以瞑目的母親一家報仇雪恨,否則我枉為人子了!”夏知秋毫不遲疑地回答道,同時他心中有疑惑,“師傅您早已練成七層飄影驚雷扇法,為何不……”
這些年她養他長大,早已親如真正的親人,他知她確實是真心實意地護他長大。
可就是這樣,他越是疑問,七層飄影驚雷扇法,不是可與夏淵一戰麽……
“你是想知道為何師傅不去給你娘報仇是吧?”凡塵心思剔透,早已知道他想要問出口的話,她含笑續道,“一方麵是為師身為出家人,不能破這殺生戒,況且而且為師腿有惡疾,無法長時間走動,萬一無法從將軍府脫身,你又該如何生存……另一方麵就是你娘留下給我的那封信。”她取出二信,時間太久信封早已發黃。
“娘親的信?”
“這封,是你娘留給你的信。”她將信遞給夏知秋,下麵壓著的那封血跡累累,讓人心驚,“而這一封,就是”
夏知秋顫抖著拆開信,一字一句斟酌。
‘我兒,展信喜,為娘不能在你身邊陪著你長大,看著你拜堂成親,乃是為娘心中極其遺憾之事。勿怨為娘之選擇,世上之事,有不可不為之事,而替你外公外婆報仇,就是為娘不可不為之事,此行娘已深知不可幸歸,早已存著必死之心。你爹乃漠北夏淵夏將軍,一身為國為民,正義凜然,雖來殺為娘一家之人乃將軍府之人,且有你爹的親筆絕情信,但娘深思熟慮後,認為事情有可能並不是這般簡單,你爹行事光明正大,為娘必須得親自去漠北問個清楚,定讓凶手血債血償。我兒,你名乃為娘替你所取,有二含義,為娘心思,自認隻有你爹明了,此乃夏知秋,另一含義乃是‘一葉落知下秋’,盼你無論何時何地,所言所行頂立地。你名喚作展顏,這也是為娘對你的冀望,但願未來的生活中,無論何事,勿要丟了這笑顏。所欲言甚多,萬語千言數不盡,千言萬語化作一句,為娘無論身處何地,定會日日時時為你祈禱,願你一生平安安康,長命百歲。為娘胡秋嬌親筆泣書。’
信不長,字跡也不上工整,卻承載著一位母親的真情實願。
“娘,也許事情並不一定是夏淵所為。可是,從她想去漠北,然後半路被殺的事情便可以明,娘親的想法是多麽愚蠢,夏淵不給她留任何活路,她偏還覺得夏淵不是那種人。”夏知秋捏緊了信,“然而,她看錯人了,這愛情果真劇毒無比,竟然讓人連基本判斷都看不清了……”
“孩子,還有一事,便是那胡家傳家之寶精鋼鐵扇,乃是嬌兒的隨身兵器,自嬌兒死訊傳來,隨之不見的就是那把精鋼鐵扇,武林中也沒有這鐵扇的消息,也許是被殺害嬌兒的人一並奪去了,你若行走江湖,且留個心眼。”
“凡塵師傅,我真的要等到七層飄影驚雷扇法才可去尋那夏淵報仇?”凡塵師太邊,夏知秋邊看著另外那封沾有血跡的署名夏淵的親筆絕情信,“信中所言,字字誅心,他所愛隻有正房夫人一人,昔日一切盡是逢場作戲,隻是娘,入了戲而難以自拔,夏淵不想以後多生變故,因此隻能殺人滅口。能寫出這樣話的人會是正人君子?會是顯赫的大將軍?簡直禽獸不如!我如今就恨不得把他的惡性公之於眾!”
凡塵師太張了張口,似是想些什麽,後又看他這般,還是把話壓下了,她低聲歎了口氣,最後還是化作一句,“反正你要記得為師叮囑,不到自己能全身而退時不得尋夏淵報仇,其他的事情,緣起緣落,塵聚塵散,皆是命,為師也無法再置喙了,你定要好好的。”
“凡塵師傅,你定能安享百年,勿要胡語,知秋給你做午膳去。”夏知秋用手背擦了擦臉上肆意的淚痕,勉強露出了笑容。
“勿用,你如今這般心思不寧,怕是把屋子燒了也做不來午膳。”凡塵師太寵溺地看著他笑了,“難得今日氣這般明媚,推著為師去外麵曬曬陽光吧。”
這也許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接觸陽光了。
夏知秋心地把凡塵師太抱起,放在了自製的木輪椅上,推著她到樹底下。
陽光穿過樹葉投射下來,溫暖得令人心醉,如此春日裏。
“孩子,你看這陽光明媚如昨,你卻隻能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那於陽光而言,多麽虧啊。世間萬物皆如常,觀賞的人心情變了,這看到的景象也就不一樣了。”凡塵師太指著不遠處仍未盛開略顯凋零的夾竹桃,“你看這夾竹桃,它美嗎?”
“知秋如今心思繁瑣,不知師傅所問何意,這夾竹桃不美,反倒是旁邊的扶桑開得鮮豔,不是更美嗎?”夏知秋回神凝視。
“花開花落皆是一年之景,夾竹桃盛開於秋季,此時的它仍未開花生長,確實不如當季的扶桑美麗,但在我眼中,看到的是它不斷努力吸收陽光土壤精華,益發堅強的身軀,無需急著變美,在最適合自己的季節盛放,它便是最美麗的花朵。”
夏知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凡塵師傅的意思是我應該等著夏淵變老?”
“也許吧,夾竹桃會有更廣闊的空。”凡塵師太笑笑,這些感觸他一時間無法理解是無可厚非的,但願以後隨著年齡和經曆增長,他總有一會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你總有一會明白的。”
那一日他們一起看著太陽從當空一直到西下,知道色變暗,他們才回了屋子。
無論月圓月缺,日起日落,也是美景。
不過兩日後的早晨,夏知秋做好了早飯去喚凡塵師傅用膳時,卻發現她已圓寂,嘴角仍是有著笑意。
安葬了師傅,他踏上了漠北之旅。
他用著凡塵師太最後留給他的銀兩,孤身來到漠北,買下了南風樓,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消息最是靈通,偏偏他聽來的所有有關夏淵的事都是好事,讓他不禁有些混亂,這眾人皆讚許的為國為民的好將軍真的是那個狠心滅自己娘家滿門的惡毒負心漢嗎?
每每看到夾竹桃,他就想起當時凡塵師傅那微微笑意,還有那句‘你總有一會明白的’。
那一念,幾寸時光在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