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回 緣來如此
夢雨死後,青梧悲痛欲絕,凝結畢生心血將似夢以結界卵殼相護。
他臨去之前,他曾交代淺洛,無論如何一定要將這似夢送出迷霧森林,交給離境中的普通蝶族撫養,不可讓她落入紫葉的手中。
此後,淺洛連夜離開迷霧森林,想要將似夢送往巫溪附近的萬花林,那裏生活的蝶族皆是善良淳樸的普通蝶族,那裏的人不會知道這孩子的身世,這樣她才能平安長大。
可當淺洛越過忘魂海時,卻在冰火島上空遇到了尾隨而至的紫葉,他隻道是這孩子的父親,孩子理應由他撫養。
淺洛自是不肯,隻是以她之力卻鬥不過紫葉,就在生死之際,時任赤狐族長的代平突然出現救了她和似夢。
代平靈力高深,又通曉魅術,紫葉本就有傷在身,終究不敵,死於代平利爪之下。
淺洛此時早已知曉赤狐族與紫蝶一族當年的恩怨,便對代平甚為戒備,不想代平果真另有圖謀。
幸而他並不知淺洛乃是無憂樹妖,竟以魅術相惑,淺洛佯裝受控,欲趁機逃脫,卻被代平堪破,身受重傷。
千鈞一發之際,天際沉下一團火焰,火焰中走出一名白衣紅發的男子,便是他阻斷了代平的去路。
此後,更幫助淺洛將沉睡於卵殼中的似夢交到了蝶族幽蜜夫人的手中,命她代為照顧。
“怎麽會這樣?洛姑姑,你沒記錯嗎?當真是蒼軒救了我?不可能?他是個不可一世的大魔頭,怎會無緣無故地出手相救?是不是你他當時就知道我的身份,他救我一定也是為了得到我的眼淚,對不對?”似夢神色茫然,緩緩搖頭,看著淺洛的目光中,布滿哀傷。
誠然如此,定是如此。
當日人間,她尚不知自己的眼淚原來竟有這般神奇之處,難怪司馬洛城與夏侯良,百裏蓉母女與陸離,他們寧願將九州萬民陷入戰火之中,也要得到她的眼淚。
從頭到尾,她都在自欺欺人,自以為幫助司馬洛城複仇登位,乃是仗義之舉,卻沒想到最終他那麽輕易地就放棄了她自以為是深厚的友誼,選擇了權位。
時至今日,她才真正明了,為何人間之行,最終會以天下戰火四起,九州紛亂收場。
原來,果真是她。
因為她的眼淚,是傳聞中可以令白骨生肉,凝魂結魄地六界至寶。
或許,她根本就不具備凝淚的資格,因為她並不是血統精純的紫玉蝴蝶,她的生父乃是鳳尾蝶的族長——紫葉。
想起這些,似夢麵色頓然暗沉如灰,紫眸中的光彩也逐漸隱去。
盡管她並非是真正的似夢,但聽起淺洛說到那些往事時,她卻完全忘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隻覺得她就是似夢,就是那隻從小孤苦無依,嚐盡辛酸悲苦的小小紫蝶。
淺洛見她神色愈發不對,連忙摁住她的靈脈,為她渡了一絲靈力,助她調息,靜心。
“夢兒,不可動氣!千萬不可動氣!你體內之毒將將驅除,身子尚未康複,動氣會傷及肺腑,累及心脈。姑姑雖年事已高,卻絕不會記錯,當日蒼軒決然不知那卵殼中,藏的是誰。他甚至以為那隻是一枚普通的琥珀罷了,我見他那樣猜測,便順著他的意思說那是我修行所煉的琥珀,想要送往萬花林吸收些花間靈氣,不想被赤狐發覺生了歹意,想要將這凝聚了我半數修行的琥珀一口吞下,故而……”
聞言,似夢氣息終於漸漸平順,緊蹙的眉頭也稍稍舒展。
實則,不隻是蒼軒,就連幽蜜夫人也不知道當日淺洛交給她的竟是離境中唯一的一隻紫玉蝴蝶。
直到,數千年後,似夢化蝶之時,她才知曉。
顯然,她得知了似夢的真實身份時,便開始逐漸疏遠她,最終更因為蒼軒將她逐出了蝶族。
而蒼軒更是從頭至尾,都完全不曾知曉當日他從代平手中搶回的那枚琥珀中,竟會是他日後愛上的女子。
隻說蒼軒得知似夢突然在忘魂海一帶失蹤後,便急匆匆離開了冰火島,飛往忘魂海附近尋找她的蹤跡。
茫茫海麵,潮濕地海風吹起他寬大的衣袍,他站在雲海中央,俯瞰整片海域,略顯疲倦地鳳目一遍遍掃過附近可疑的區域,甚至在雲空之上飛行的鶴鳥也被他以靈力拂下,生怕放過任何她可能會去的地方。
隻是,忘魂海方圓數百裏,他一一尋過,皆無她的行跡。
夕陽西下時,他已將搜索地範圍擴大到了巫溪附近,眼看黑夜將至,他依舊毫無線索,毫無頭緒。
一襲銀白寬袍,眉宇輕蹙,淩空站在茂密地菩提樹梢,仰望著漸漸暗沉地天空,回想著這些日子與她的點點滴滴。
那一夜,她在寒塵殿中應下婚事時,他一度以為她是真心的。
可惜,他當時隻是被情絲迷了心竅,竟未察覺她被赤狐魅術相惑,吃盡苦頭。
若非鳳羽殿大婚當日,慕紫禮大眾搶婚,讓赤狐露了破綻,他尚沉迷在她那夜的柔情之中不可自拔。
原本,他對慕紫禮與她之間所謂的情深,甚為不齒,甚至有些不屑。
不屑地多半緣由來自他天生的優越感,他自以為是這離境之主,又自詡外貌出眾,隻覺得似夢她愛上自己不過是時日問題。
當慕紫禮不顧一切為她破解代媚兒的魅術時,他才知道,慕紫禮對她確然是用情至深,深到他自歎不如。
但,他再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
故而,他將她帶離了鳳羽殿,甚至在離開時,又拋下了一團鳳凰天火,暗暗想借那火焰讓傷重昏迷的慕紫禮從此消失在這世間。
漣漪殿為她療傷時,雖然耗費了他許多心力,但當她再次醒來時,他甚至覺得哪怕從此放下尊主之位,放下與天界的仇怨,放下追隨了他幾萬年的族人,隻要能每日見到她的笑顏,便足夠了。
當她如預料中一般,忘記了前程舊事時,他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那一刻,他隻覺得,即便是魔族,即便曾經殺戮無數,沾滿鮮血,也有可能得到上天的憐憫。
隻是,漣漪殿中的柔情蜜意尚曆曆在目,她卻就這麽突然消失了。
一路的尋找,他的思緒始終紛亂,猜測著各種可能。
或許她被伏魔軍所擄,又或許她想起了什麽,所以不願再留在他的身邊。
可無論是哪一種原因,她畢竟是在這離境中的妖,以他的靈力神思不該探尋不到她的氣息,她不該消失地這麽徹底。
仿佛她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而他的心,也開始漸漸迷失,尋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