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回 情深幾許
殿內，賓客滿座，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大殿中央懸掛著蒼軒親自從萬丈深海中尋到的芙蓉玉，輕柔華光散落在殿內，照的殿內眾人的臉上，身上皆是紅光搖曳，喜氣逼人。
雖是大婚，但蒼軒素來喜著白衣，數萬年不曾改變。
今日依舊是一襲銀白雲紋寬袍，不過衣角袖間的翩翩起舞的蝴蝶卻泄露了他的心思。
此間，他正站在殿中，定眸望著殿門處，等著她走進鳳羽殿，走進他的世界。
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
他雙手負在身後，微微有些緊張，甚至有些焦躁。
實則，他並非初次成婚，在她之前，他曾為了籠絡離境各族，鞏固自己的地位，正經娶過兩房夫人。
其中一位乃是水族公主清婉，她的父親清澤乃是離境水族族長，統領著忘魂海的數萬水族，自從清婉嫁入雲水宮，清澤便所幸將萬餘水族精銳悉數交給他來掌管，自己樂得清閑，躲在深海，不問世事，至今已有兩千餘年。
表麵上，清婉公主溫順賢良，他亦對她恩寵有加，多年來對待水族之人始終諸多犒賞，從不苛責。
實則，兩人不過是對掛名夫妻，清婉一心隻求仙道，根本無心兒女情事，日日潛心修行，嫁入雲水宮近三千年，從未與蒼軒同桌而食，同榻而眠。
即便是昨日知曉他要娶似夢為後，清婉亦無絲毫怨言，隻道她的修行正在關鍵之時，不想被人打攪，今日卯時不到，多年不曾出海的清澤竟親自將她接走。
他原本擔憂水族會因此生出異心，可清澤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女兒心中所求，故而離開時並未有何不悅，反倒送了許多珍寶作為他今日大婚之禮。
水族安穩，他便無後顧之憂。
至於他曾娶過的另一位夫人乃是壽數不過千餘年的幽曇花妖文歌，文歌乃昔日離境花主，早在三百前便已離世。
當年，幽曇花遍布離境各處，雖壽數短暫，卻曾是離境花妖之主。但隨著最後一任花主文歌離世，幽曇花一族從此沒落。
另有幾個道行尚淺的花妖，仰慕他魔族出身，又是離境尊主，主動送上門來，他便收在宮中玩樂解悶。
但自昨夜似夢應下婚事，他便將這些人悉數打發走了。
殿外，禮炮響過，將他自沉思中喚醒，手心微濕，緊張的情緒並未緩解。
眼見身著暗紅色袍子的禮官徐徐邁入殿中，他眉眼之間笑意濃濃，望著殿門口被音兒與胭脂簇擁著緩步走近的新娘。
這一身嫁衣，早已為她做好，那時他對於男女情事，頗為自信，以為憑借他尊主的地位，她嫁入雲水宮不過是時日問題。
不想，竟是數十年的歲月，他才等到這一日。
遑論往昔種種，今日她便要成為他的妻子，他從心底覺得歡喜。
“吉時到！”
隨著禮官一聲呼喊，殿內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皆抬眼望向蒼軒，音兒早已將似夢手中的紅綾遞了過來，他卻微微出神，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有風拂過殿中，險些吹開了似夢的喜帕，幽幽冷香四散，已有眼尖之人瞧見了新娘子的絕色容顏，暗自驚歎。
眼看吉時將過，眾人皆屏住呼吸，不知尊主何意如此。
見狀，退在一旁的禮官最為焦急，目光撇向殿外，卻見湛藍天際，日光閃爍，已是巳時。
眼看吉時將過，禮官隻得不顧僭越逾舉，疾步走到蒼軒身旁，低聲嘟喃了一句，“尊主，吉時已到，不可耽誤！”
聞言，蒼軒似如夢初醒，怔了一怔，方才緩緩接過音兒遞來的紅綾，眸中雖然含笑，卻在走向似夢時，朝殿門口守著的侍衛斜睨了一眼，侍衛旋即點頭，握劍的手猛地一揚，隱在賓客間的侍衛們忽地湧向殿門處。
眾人驚詫，不知所以。
卻聽蒼軒冷喝一聲，“出來吧！既來觀禮，何必鬼鬼祟祟！”
眾人循著他的目光，望向殿門處。
侍衛重重包圍之中，有一抹淡青色的身影，默然站立，正是慕紫禮。
慕紫禮青絲未束，散亂垂於腰際，俊白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憂傷。
“夢兒，跟我走！”
輕柔一語，仿佛。
寬袖一拂，眼前新娘的喜帕隨風飄落，露出一張妖嬈絕美的臉，隻是此刻卻緊握著手中紅綾，眸中含情，凝望著紅綾另一端的白衣男子。
侍衛們都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劍，隻等蒼軒一聲令下，便要刺向慕紫禮。
可蒼軒卻隻是笑了笑，微微搖頭，一寸一寸將手中紅綾愈拉愈近，紅綾那頭的新娘亦隨之被他攬入懷中。
而後，隻聽得新娘回眸撇向慕紫禮，櫻唇微啟，柔聲道：“慕哥哥既來觀禮，尊主可要好生招呼才是。大喜之日，怎可讓侍衛們以刀劍相向呢？”
她目光雖停在慕紫禮身上，話卻是對蒼軒說的。
“夢兒說的極是！是我疏忽了！來啊！賜上座！”蒼軒一手輕攬在她腰際，另一隻手輕輕揚起，示意侍從們招呼貴客。
此刻，原本圍在慕紫禮周遭的侍衛們已然散開，隻是侍從上前扶他入座時，卻尚未近前三尺，已被一股無形之氣震得口耳出血，倒地而亡。
“夢兒，跟我走！”
還是那句話，隻是凝了靈力道出，道行淺薄的小妖，便是他這一句呼喊都經受不住。
眼前這些被他以靈力震斷了靈脈的小妖們，連受兩次衝擊，此刻屍骨都已化作血水，在殿中恣意流淌。
頓時，原本喜氣洋洋的鳳羽殿，陷入一片肅穆清冷之中。
殿中觀禮的賓客，除卻昔日魔界舊部，尚有許多離境中依附蒼軒存活的妖魅，眼見蒼軒大婚之日，被這突然出現的青衫男子攪得血濺大殿，早已紛紛戒備，隻是入宮時法器都被收走，如今隻得憑借各自靈力，預備為蒼軒一戰。
或許是大意，亦或許是輕敵。
蒼軒也未曾預料到，慕紫禮會這般不知進退，攪了他的喜事。
摟在似夢腰際的手猛然一緊，眸底笑意凝結，身子一僵，殺意已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