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回 口是心非
樹梢上輕搖折扇的男子身影淩空一閃,已穩穩落在靈越身前,隻見他麵色如水,清俊眸光在月色下瞧著顯得有些淡漠,衝著靈越微微點頭,道:“在下正是慕紫禮,早就聽聞過靈越兄的大名,一直無緣得見,今日托了風兄弟的福,有幸結識!”
原來,早在慕紫禮將依風與似夢帶出雲水宮的次日,他闖宮救人的消息便已在離境內不脛而走,有些平日裏就愛八卦的小妖們,時常聚在一處,議一議這樁辨不清緣由的劫獄案。
靈越也是偶然從來林子裏討酒喝的小妖處得知的,他一心欽慕了千年的彩蝶依風,居然與似夢私奔了。
當時,他為此難過了好些時日,後來因著蒼軒日日命他送酒入宮,他才知曉,原來為此傷情的不止是他靈越。
連他們的尊主都因此事日日借酒澆愁,他便也逐漸看開了去。
不想,他這心情才好了些,今夜裏見了尊主真容後,多時不曾浮動的心終於又微微有些蕩漾之意時,依風又突然冒了出來。
慕紫禮雖然言行有禮,然靈越本就因為依風不告而別之事,鬱鬱寡歡多時,故而此間並沒什麽好言語相待。
“慕兄過譽了!我不過是個釀酒的,可擔不上什麽大名!二位深夜造訪,若是為了似夢,隻怕就是白走一遭了。我日夜都守在這處梨花林,近日並未見過她在此出現。倒是尊主,方才從林間取走了一壇陳年佳釀,怕是尚未走遠。二位身份特殊,還請盡快離開此處才是!”靈越一開口,便下了逐客令。
他雖對依風有情,卻並不敢因此與蒼軒為敵,畢竟他終歸不過是個會釀酒的花妖罷了。
加之,他又是梨花一族的花主,為了保護他族中的花靈花妖,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冒險得罪蒼軒。
是以,為了自保,眼下他隻得與依風保持距離。
縱然心裏惦記著他,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隻望他能早些醒悟,不要因著那隻紫玉蝴蝶再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來。
慕紫禮並不清楚靈越與依風的過往,故而隻當他是一番好意,怕他們涉險而已。
可依風心裏卻似明鏡一般,知曉他這話中多半帶了怨怪之意,可靈越對他存的那番心思,他這一生也無法回應,隻得佯裝不知,拱手謝過他的一番好意,便與慕紫禮禦風而去。
隻剩靈越一人,在月下花間,幽幽歎息。
雲水宮,寒塵殿。
月華彌漫,灑落庭院,殿內紗幔隨風搖曳,殿角的明珠微微閃著幽藍光芒,將偌大的殿室籠罩在一層幽靜之中。
長幾上擺放著幾樣可口的小菜,燙金鳳尾盅中,盛著酒香四溢的梨花釀。
蒼軒一襲銀白長袍,紅發鬆鬆攏在肩後,露出一張絕美的臉,鳳目中的柔情,讓與他相對而坐的女子,微微失神。
“夢兒著紅,甚美。”
蒼軒似醉了一般,鳳目微微眯起,打量著眼前的紅衣女子。
適才自己去了一趟梨花林,回宮時,她已沐浴更衣,換了一襲紅衣,殷紅似血般的色澤,襯得她嬌媚的容顏愈發的嬌豔欲滴,淡紫色的眸子在幽藍光照下,看著竟微微有些醉紅之態,令他心頭一動。
他的讚美,似夢似乎頗為受用,淺笑著執起酒壺,為他斟滿,又拂袖端起遞到他的唇邊,柔聲道:“尊主謬讚!夢兒便借尊主的酒聊表謝意!”
蒼軒接過酒盅,仰首飲盡,旋即大笑出聲,“好酒!這一壇子梨花釀,已在林間埋了千年,果然與眾不同,醇香回味,唇齒留香。”
似夢被他笑聲所驚,紫眸閃過一抹驚異,茫然放下手中的酒壺,低首看清自己身上這件薄的幾乎可以看清褻衣的紅色紗裙後,心跳驟然加速,柳眉亦跟著微微蹙起。
她這究竟是怎麽了?如何會穿成這樣,與蒼軒在此飲酒談笑?
何時換的衣衫?她竟一點也想不起來了,眼前蒼軒的神色,似乎歡喜的緊。
莫不是自己又對他說了什麽綿綿情話?還是又對他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
她的記憶隻停留在,窗棱下,銅鏡中望見自己一身紫衫,麵頰處柔滑細膩,手指拂過時,卻有隱隱痛感……
之後的事,隱約有些片段浮現腦海,但具體的細節卻完全想不起來。
她突然靜默無語,蒼軒已有所察覺,放下酒盅,握住她的素手,低聲道:“可是累了?”
似夢用力,想要將手抽回,卻發現體內之氣完全不聽使喚,竟將另一隻手也覆上了他的手背,嬌媚可人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異世一般,卻著實出自她的嘴。
“夢兒怕黑,尊主可否等夢兒睡下再離去?”
此言一出,似夢簡直恨不能立馬抽自己一嘴巴,就連蒼軒原本半眯的鳳眸都猛地睜開,仿佛不敢相信適才的話是出自她的口中。
可眼前佳人,柳眉輕蹙,眸中盈盈閃爍著淡紫光華,小嘴微微撅起,這等我見猶憐之態,讓他何忍拒絕。
沉默半晌,終是微微點頭。
旋即已起身拂袖來牽她的手,她心底一滯,想要躲閃,可手卻早已伸進他的掌中。
末了,竟還抬頭凝眸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微笑。
似夢在心底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但無論她心裏如何想要拒絕,言行舉止總是與之相悖,實在是令人費解。
紅綃帳暖,佳人在懷,蒼軒卻並未做出逾越之舉。
隻是摟著她,低聲在她耳邊說著,“大婚之事我早已命人準備妥當,隻等夢兒點頭,便可行禮。”
她對他的態度突然變化,他皆看在眼中,心裏雖然有些許疑惑,終究還是歡喜更多一些。
見她並未反對,便索性直接切入主題,“明日巳時乃是百年難遇的好時辰,夢兒若願意,你我明日便行大婚之禮,可好?”
似夢倚靠在他懷中,腦子裏早就亂成一鍋粥,加之適才的梨花釀著實後勁十足,一向自詡千杯不醉的她,此間也已有些昏昏沉沉,聽他說起大婚,心底直覺是要說不,可實際上她聽到自己說的卻是,“一切全憑尊主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