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回 歸來
狼山深處，司馬洛城帳中。
常毅與徐榮正跪在司馬洛城腳下，一臉肅穆，眉頭深鎖，隻聽常毅沉聲懇求道：“求君上以大局為重，隨我等返回玄陽城！”
言畢，二人伏地重重叩首。
司馬洛城卻依舊擺手搖頭，示意他們不必多言，他執意要留在狼山，除卻陸離曾與他承諾定可擊退夏軍外，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似夢的死他始終不願相信。
尤其前日聽聞夏軍受天罰重創，他更加堅信定是似夢與依風所為。
是以，無論常毅與徐榮如何勸解，他都不肯離去。
狼山，西州城最後一道天然屏障，司馬洛城早在似夢入夏營的次日已將城中百姓安全轉移入山，是以夏軍此番雖攻破西州城，卻不過是座空城。
隻是，狼山與西州北城門相距不到二十裏，即使有公伯龍海的無極陣相護，夏軍攻破也隻是時間問題。
為盡量拖延夏軍攻上狼山的時間，又怕引起夏軍的懷疑，城中守軍近兩萬人明知守的是座空城，卻無一人撤離，士兵將軍皆堅守崗位，與夏軍拚至最後一口氣，拚盡最後一滴血。
當西州總兵陳玉才帶領的所有守城將士悉數戰死的消息傳來時，司馬洛城神色頓沉，眉宇間布滿哀傷。
他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以兩萬將士的血換來五萬百姓的性命，可他終究是失掉了西疆最重要的一道防線——西州城。
此刻，西州城近五萬城民都已從狼山崖壁撤離，借著一路深山密林作掩護，逃過夏軍耳目，正在趕往青陽郡的路上。
那夜陸離不辭而別，司馬洛城本以為商國背信棄義，百裏冰故弄玄虛王玩弄於他，卻沒想到次日傍晚，陸離又回到了狼山軍中。
司馬洛城假意不知他曾離去之事，仍舊對他奉若上賓，隻是暗中命影衛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可他自從傍晚時分入帳，隻稱身體不適，此後三日都不曾踏出營帳半步。
司馬洛城派去侍奉他日常起居的侍從，也被他打發出來，隻是每日兩頓飯食按時送到帳前便是。
今日一早，司馬洛城忍無可忍，命人前去召他入帳議事。
但傳令的侍從還沒出他的營帳，已聽得帳外來人通報，稱商國大祭司陸離求見。
司馬洛城心內微驚，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那傳令的侍從已掀開帳簾，將陸離讓進帳內。
陸離一襲黑袍緩步走近，恭敬行禮，“君上節哀！陸離聽聞西州城破，尤感心痛，特來為君上分憂。”
陸離此舉無疑是在往司馬洛城傷口上撒鹽，他自詡神通廣大，卻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西州城破將亡，如今卻又來說什麽分憂之言。
司馬洛城強忍怒意，神色一冷，揮袖道：“罷了！不敢勞煩大祭司！既已城破，便無憂可分！大祭司若覺軍中無聊，可自行回國便是！孤不敢強留！”
陸離自討了沒趣，麵色微僵，可他此刻絕不能離開雲國，他當日離開昭和宮時，曾在君上麵前許下重誓，若不能完成任務，便甘願卸下大祭司一職，流放東海，永不返回九州。
原本西州城破在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麽，他此行本就另有要事。
可當日因他之過，竟眼睜睜見她入夏冒險，他自雪域歸來，聽聞她刺殺夏侯良失敗，死於亂箭之中。
旁人或許信了，他卻不信。
以他對夏侯良與陰澤的了解，若他們知曉她的身份，絕不會舍得殺她。
若非與他一同回來的闕恨天傷重，他日夜為其療傷，耽誤了時間，此刻他早已入夏營將她救出。
今晨，得知西州城破，闕恨天的傷勢也已有所好轉，他便想趁機做個順水人情，表麵上助司馬洛城擊退夏軍，實則是將她救出，讓她心甘情願隨他回國為君上醫臉。
陸離正在心裏暗自盤算著，該如何挽回司馬洛城對自己的信任，卻聽得帳外人聲紛雜，似有一股熟悉的氣息正在靠近，心下猛地一驚。
是她？
“恭喜君上！賀喜君上！西州有救，雲國有救了！”陸離突然俯身作揖，朗聲說道。
司馬洛城詫異地望向陸離，卻見對方眼角眉梢笑意濃濃，“陸離尋找數年的那味藥引就在帳外，隻要君上同意讓她隨我回國，我即刻便可施術通知無垠關的十萬商軍，迂回西北邊境，斷去夏軍退路，讓夏侯良此番有來無回！到時，商雲大軍聯合，莫說是撫陽郡屠城之仇，便是整個夏國，也都可收入囊中。待我家君上服喪期過，二位君上行過大婚之禮後，便可一同稱霸九州，豈不美哉？”
誠然，他的話對於司馬洛城來說，充滿了誘惑。
但司馬洛城還沒來得及思考，已聽見耳際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抬眼望向帳簾處，隻見似夢一身淡紫色長裙，青絲隨意挽成流雲髻，腳步輕盈邁入帳中。
她行走之間，裙擺拂動，有微風吹起，卻有淡淡木香隨風而來。
陸離無聲後退了兩步，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
“夢兒……”
眼見她越走越近，身後卻跟著許久不見的慕紫禮，司馬洛城眼底閃過一抹暗沉，終於慢慢回過神來，唇角微闔，輕輕吐出她的名字，聲音卻低不可聞，便是似夢就在跟前也不曾聽清。
隻見似夢下頜微收，俯身行禮，輕聲道：“似夢慚愧，未能完成君上交付的任務，特來請罪！”
身後的慕紫禮已上前一步，拱手見禮，卻並未言語。
司馬洛城微微點頭，見她安然歸來，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又哪裏還會去怪罪於她，連忙伸手將她扶起，道：“夢兒以身犯險，何罪之有？今次夢兒能平安歸來，實乃我雲國之福！”
他本想去拖她的手，可眼角餘光卻撇見她身旁那抹青色身影，手下一滯，旋即轉移了話題，“風兄弟沒有同夢兒一起回來嗎？”
說話間，已鬆開了扶在她肩上的手，目光掃過慕紫禮俊朗如昔的麵孔，心底浮出一抹淡淡的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