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熏死我算了
似夢微微一笑，算是應了。
抬眸望著院子裏漸漸散去的薄霧，心裏微微詫異，剛才那些人不像是瘋了，倒像是撞邪。她正想著，卻見慕紫禮在不遠處淡淡地看著她。
“是你搗的鬼，對吧！”上前兩步，一臉識破了什麽真相似的神色，眸光在他清俊的麵容上來回掃視。
慕紫禮輕晃著手中折扇，卻是低首淺笑不語，頎長身軀，衣袂浮影，在這夜色中微微顯得有些淡漠。
適才他定然是在那刀疤大漢身上施了幻術，也不知那人究竟看到了什麽恐怖的場景，居然嚇成那副德行……
似夢自他身上收回神思時，卻發現洛城依舊蹲在牆角，一頭亂發遮掩住他的麵容，看不清他的神色。
“怎麽還不去休息？”似夢走過去撿起地上那副畫像，朝角落裏不吭一聲的洛城問道。
洛城見她拿著畫走過來，身子愈發蜷成一團，低埋著頭，一頭亂發將眉眼擋了個嚴實，含糊其辭，“有勞夢姑娘掛心！裏麵人多，在下在此將就一晚就可。”
似夢正好被剛才那夥人擾得困意全無，這時便挨著他靠牆而坐，借著微弱的月光將手中的畫帛打開，細細端看。
“奇怪，為什麽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似的？”說著用手肘碰了碰身側的慕紫禮，“你看看，這人一看就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吧！雖說生的不如風師兄般俊美，也不似慕師兄出塵脫俗，但這眼神，這氣質，了不得！隻怕是個十分要緊的人物，卻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似夢這話一出，慕紫禮隻輕輕搖著折扇，她突然的讚美已然讓他麵色通紅。
“姑娘為何如此篤定，他是得罪了什麽人？”洛城聞言微微扒開額間碎發，露出半邊髒兮兮的臉。
似夢見他有了興致，趕忙湊得近了些，將畫遞到他跟前，指著畫中人的裝扮，“你可別小看我，我雖然自幼在蓬萊仙島長大，不懂你們九州風俗。可隻從這人穿著看，已知身份尊貴。可剛才那些來找他的人，無論打扮，還是言行舉止，皆非善類，隻怕是找他尋仇來的。哎！可憐喲！這麽好的一個貴公子，眼下隻怕是落難了……”
她自分析的頭頭是道，卻忽地撇見洛城眸光暗沉，似乎雙眉緊蹙，想要追問，卻又見他把頭一低，歪在一側，低喃一聲，“既已落難，又還哪裏敢稱是貴公子……”
似夢聽得一頭霧水，不知何意，卻又忽然想起他也是落難之人，大抵是同情其這畫中人的遭遇了。
於是，趕忙將前時他們幾個商量預備明日送他返回並州之事與他一說，想要寬一寬他的心。
卻見洛城募地起身，拱手一拜：“姑娘與公子大恩，洛城沒齒難忘！隻是並州路遙，不敢勞幾位大駕！”
“呃……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我們好心想要送你回鄉，你非但不歡迎，反倒一口拒了？哼！莫非怕我們去你家蹭吃蹭喝麽？”似夢“噌”地一下直起身子，冷眼看他。
“夢兒，別衝動！”慕紫禮見她有些急躁，想要出言製止，卻聽洛城解釋道：“姑娘誤會了！在下隻是擔心一路舟車勞頓，累壞了大家！再者，在下如今身無分文。莫說是並州，便是前麵的小鎮隻怕也到不得。又如何再敢連累姑娘以及幾位恩人與我一同受苦！”
原來如此，似夢側首抬眸瞅了他一眼，不想這人還是個很要麵子的人，不過就是沒錢嘛，有什麽要緊的。想當初，他們幾個還不是一樣身無分文從離境跑到人間，眼下不都活的好好的麽。
想著臉色已比方才緩和許多，道：“你放心，我們幾個自幼修仙，什麽苦沒吃過，沒那麽嬌貴的。至於，盤纏的事，我們自有法子，你也不必操心！我們既說定了要送你回鄉，就絕不會變卦的。”
她這一說，洛城更加感激不已，俯身又是一拜，“夢姑娘大恩，洛城定當銘記於心，絕不敢忘！”
似夢見他雖是衣衫襤褸，言行卻這般有禮，心裏對他的看法又有些許改觀。
次日天蒙蒙亮時，似夢一行辭別眾人，出了霧宅，一路向北，預備到前麵小鎮稍作休整後，便出發前往商國並州。
一路上，依風被彩夕緊緊挽著，似夢隻得與慕紫禮、洛城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打發時間。
正逢夏日，天氣燥熱。
似夢一路走，一路不時喊熱，偏生洛城蓬頭垢麵，不知多少時日不曾洗過，行走時她總覺得有股子怪味從他那邊隨風飄到她的鼻間，害得她一路都是掩鼻而行，自然更加悶熱。
日頭越來越盛，她著實忍不得了，正想與他保持距離時，卻忽聞耳際傳來嘩啦啦陣陣水聲，心頭一喜，停下腳步，衝慕紫禮道：“慕師兄，歇會吧！快熱死了！旁邊有小溪，咱們去喝點水，順便抓魚來吃！”
說著忽地捏起鼻子，抬袖指著身側的洛城，“還有你！究竟多久沒洗過澡了？大熱天的，你這個造型也不嫌熱得慌？快去！水裏好好洗洗去！不然，我可是到不了並州，就被你熏死在半路上了！”
她話音剛落，隻見彩夕也學著她的樣子，捏著鼻子跳開了，“哎呦！原來是你身上的味道啊？小夕還以為……”見她柳眉一挑，眼底滿是嫌棄之色，依風慌忙打斷了她要說的話，“彩夕！你不是說餓了嗎？走，我帶你去抓魚！”說著已強拽著她往小溪旁快步去了。
隻留洛城一言不發，低首緊緊盯著地麵，不知如何是好。
“喂！快去洗洗啊！還愣著幹嘛？莫不是要我幫你？”似夢抬手拍在他的肩上，語調中帶著戲謔。
“在下失禮了！”隻聽得一聲細若蚊鳴的話語後，眼前那個灰色人影已飛快朝著溪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