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你活該

  我對侯勝男說:“你媽媽同意了。”


  侯勝男沒說話,眼睛直直的,縮手縮腳的樣子,就像一隻無助的小老鼠。


  繁貝著急地說:“剛剛就這樣了,怎麽回事?”


  “應該是情緒問題。”醫生說,“如果等等還不能放鬆下來,就問問她家人,看看是不是需要什麽藥物來緩解。”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侯勝男才終於從木僵狀態中結束。


  我和繁貝跟她聊,她倒是一切正常,不過可能是自我保護機製?她對於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一概不知了。


  侯勝男的事就這麽敲定了,晚上睡前,我把這件事告訴繁華。


  繁華聽罷笑道:“貝貝是小了點,但這脾氣真像我二姐。”


  我說:“她還是太衝動了,如果候太太再壞一些,這事就不好談了。”


  “是。”繁華忽然笑了笑,說,“不過,貝貝說得沒錯,如果是我二姐處理這件事,她搞不好還真會給候太太來一槍。”


  我說:“那還怎麽談啊?”


  繁華說:“如果她真的這麽做了,那她一定有辦法的。”


  家裏出了這事,我和繁華之間的事一下子變得似乎不重要了。


  但事實上,我依然每晚都睡不著。


  隻是繁華回來後,我都盡量閉著眼。


  這一晚,或許是因為聊到了繁念,繁華一直輾轉反側,最後可能是為了不打擾我,幹脆起身去了露台。


  我悄悄來到露台門口,見繁華正坐在椅子上,弓著腰,雙手抱著頭。


  我看了很久,他始終維持著這個姿勢。


  終於,我忍不住了,推門走了過去。


  來到他身邊,他便放下手,微微側臉,看向了我。


  他在哭。


  我在他身旁坐下,握住他的手,問:“你在想二姐麽?”


  繁爸爸從來沒有推開過棺材,全家隻有繁華見過遺體。


  可他除了最初表現得有些恍惚之外,後來一直很鎮定。


  繁華沉默了好久,才低聲說:“上次我二姐來療養院看我,說,她沒想到你會真的那麽做,本來隻是想整整咱倆。”


  “……”


  “她向我道歉,我說我不會原諒她。她又解釋,說那天她知道你有偷孩子的計劃,覺得看你不順眼,才為難你。還說‘這件事或許也是我錯了,但你至少得為你打我的事道歉,否則我不能原諒你’。我說,她是我老婆,你在我孩子的生日宴會上那麽羞辱她,你活該。”


  他說到這兒,用手捂住了臉,說:“我這輩子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活該’。”


  “……”


  “連城把她從那裏帶出來,那時她還一口氣。”他捂著臉,澀聲說,“她囑咐連城,那些話必須告訴我一個人。”


  “……”


  “可是我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你活該’。”


  我也覺得很難過,隻能說:“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他鬆開手,哽咽著說,“是我……我明知道她的生意很危險,明知道她隨時都可能出事……我不應該打她,我怎麽能打她……”


  “……”


  “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她就已經讀高中了,那時她就總帶著我……她很疼我的,雖然她很凶,但她真的很疼我……”


  這一晚,他就這樣一邊哭、一邊說,直到天明。


  我坐在他旁邊,抱著他,什麽話也沒有說。


  我想,他對繁念動手,內心深處的驅動力其實是因為我。


  他那時就已經知道繁念是騙我的了,但悲哀的是我當時已經完全相信了。


  他解釋不清,沒法再向我發泄憤怒,隻能把怒火轉向繁念。


  但繁念這麽做也是有原因的,她恨我們,因為繁華弄死了餘若若。


  而餘若若和我們的紛爭,又是因為林修、因為我爸爸……


  甚至因為我和繁華的個性。


  但是我們所有人,可以說都吃到了自己造成的苦果。


  而這一切,也隨著繁念的死而畫上句號了。


  盡管繁念出了事,但兩個月不到,繁家就看似恢複了穩定。


  老爺子重新出山主持工作,林修幫助他。


  為了方便幫忙,繁華打算把F.H總部搬過來,這需要諸多安排。


  蘇憐茵回去工作,我就留在這裏,畢竟侯勝男需要照顧,而林敏敏身份存疑。但調查她的事是秘密來的,畢竟她對林修有大恩,誰也不想傷了她的心。


  因為蘇靈雨不知道繁念的事,所以她還不能辦葬禮。


  那口棺材就停在繁念的房間裏,繁爸爸每天都去看看她。


  事實上,蘇靈雨的身體每況愈下,清醒的時間很少。


  在她昏迷時,我也去看過她幾次,但她的保鏢始終不允許我進去。


  也許我永遠都沒有機會跟她見麵。


  當然,對這件事,我也已經釋然了。


  我想和繁華的關係就這樣吧,如果蘇靈雨清醒了,得知我倆在一起,我就搬走。


  穆安安沒有消息,這是好事,至少證明她還活著。


  我常常能夢到穆雲,那倆也總是問他。


  雖然我很努力地想要再造一個“穆雲”出來,但繁華的手術看樣子比較成功,肚子根本沒動靜。


  侯勝男的妊娠反應非常嚴重,而且她本來就有一大堆東西不吃,這下就更少了。


  我每天絞盡腦汁地給她安排吃的,但也哄著她吃進一點,大多數時候還是得靠各種營養素。


  她媽媽也來過兩次,送了一些她喜歡的東西,但侯勝男不肯再見她。


  在侯勝男吐的最厲害的那幾天,林修單獨前來找我,說要跟我喝咖啡。


  我倆到咖啡廳去坐著,不用他說,我就知道:“是敏敏的身份有眉目了?”


  這家夥總是愛懟我,卻又總是來找我聊他的感情問題。


  我知道這是因為我跟林敏敏走得近。


  而我明知他那麽想我,也不想說破,畢竟他的腿與我爸爸有關。


  “好消息是,”林修說,“她以前沒賣過。”


  我問:“那壞消息呢?”


  “她被她那個畜生哥哥搞過。”


  “……你不要說得這麽直白。”


  這句話真的嚇到我了。


  “她上次不是說自己是養女麽?”林修素著臉說,“那家人把她買回來當童養媳,被那畜生……”


  他說到這兒,眼裏迸出冷光,咬牙切齒道:“我還養了那個玩意兒好幾年!”


  我說:“難怪你把他撞傷了,敏敏都不怪你,還冠你的姓。”


  林修沒說話。


  我又問:“那她哥哥……那個畜生現在在哪?”


  “我沒驚動。”林修說,“還在家。”


  我問:“為什麽不驚動?”


  不像他性格,而且連我都覺得,既然有能力,就把他搞死吧。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理由,”林修說,“你跟她談談。”


  “……談什麽?”


  “套……套她的話,看看她愛不愛那東西。”


  “這怎麽可能愛?”我說,“肯定不愛啊!愛的話,當時還怎麽可能饒了你?”


  “那她要是恨他,為什麽不跟我說?”林修說,“我沒能力給她報仇嗎?明知道我懷疑她是賣的,為什麽不解釋?”


  “……也許她是怕你知道以後,她沒法麵對吧。”


  林修瞪起眼:“在一個男人心裏,她是賣的和她是被強的,哪個比較純潔,還用我說嗎?”


  “……”


  我竟然覺得他挺有道理。


  “反正她也不想嫁給我,你去問問,然後我就死心了。”


  我說:“我可以幫你問,不過……我有條件。”


  林修警惕起來:“多少錢?”


  “我幫了你,你以後別再說那些……讓我難堪的話了。”我問,“行嗎?”


  林修表情不自然起來,說:“我舅舅跟我說了。”


  “怎麽說的?”


  “你有抑鬱症,叫我別亂說話。”他說,“說你每天晚上都睡不著,手還總是抖……我不會再說了,但如果你禍害一次我舅舅,我就直接揍你!”


  侯勝男難得說有食欲想吃餃子,我就趕緊找林敏敏一起包餃子。


  繁爸爸喜歡吃餃子,林敏敏又特別會做,做出來的深得老人的喜歡。


  我倆一邊包,一邊閑聊,對於林修交給我的事,我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幹脆說:“敏敏,你知道家裏出事以後,大查了所有人。”


  林敏敏包餃子的手一停,沒言語。


  “你的事……”我說,“我了解了一些。”


  林敏敏繼續包起了餃子,沒說話。


  我看到她捏褶子的手有些亂了,便說:“你對自己親身父母還有印象嗎?”


  林敏敏一愣,說:“沒有了。”


  “咱們家可以幫你找的。”我說,“隻要不是那種獨狼,社團都會給繁家幾分麵子。”


  林敏敏說:“我真的沒有什麽印象。”


  “哦……”


  又包了一會兒。


  “舅媽……”林敏敏忽然出了聲:“你是想問……我哥哥的事嗎?”


  她還是很聰明的。我說:“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林敏敏說:“您隨便說。”


  “我……”我說,“我不喜歡林修,我姐姐結婚那天你倆聊天時,我都聽到了。”


  林敏敏立刻說:“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想議論你。”


  “很感謝你維護我,真的……你和勝男真的都是非常好的姑娘。”我說,“現在家裏我做主,如果你想帶著哥哥離開,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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