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難言之隱
候太太這一鬧，自然也談不下去，侯少鴻好說歹說，總算把她哄走了。
這母子倆一出去，繁華立刻和穆騰對視，隨後——
“耶——”
倆人居然高高興興地擊了一掌。
繁華高興地把穆騰抱到腿上，笑著說：“真是老爸的乖兒子！”
穆騰也得意地說：“這位候太太也太容易生氣了。”
我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說：“你們倆什麽意思？候太太不該生氣嗎？！你們這樣是在羞辱人家的女兒！”
我要是候太太，我肯定我也會當場炸掉。
穆騰和繁華這才不笑了，雙雙扭頭看向我。
我瞪著他倆，覺得他倆好壞。
我甚至稍微可以理解繁華，他討厭侯少鴻，想讓他吃癟。
可我實在不能理解穆騰，我都懷疑這小子不是我兒子了！
他才六歲啊！怎麽變得如此老成冷血！
安靜——
“媽媽……”終於，穆騰怯怯地出聲了，“是勝男姐要我這麽做的。”
我問：“什麽意思？”
穆騰說：“你讓勝男姐自己跟你說吧。”
我一扭頭，見侯勝男正站在我身後的茶水間門口。
侯勝男來到穆騰身邊坐下，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往繁華那邊側了側臉，問他：“她為什麽也在？”
繁華說：“她跟我一起來的。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趕緊給她解釋一下，不然我今天不好過。”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既然也什麽都不知道，那在那歡呼個什麽勁？！
白癡！
侯勝男說：“我不想對她解釋，她不需要知道我的事。”
穆騰說：“她是我媽媽。”
“我沒有原諒她。”侯勝男執拗地說。
我這才想起來，侯少鴻原本是想在海鮮城說和我跟侯勝男，結果還沒開始就被繁華攪合了。
我張口正想說我可以道歉，穆騰就說：“但是她是我媽媽呀，勝男姐。我們家全都聽她的，你不要怕，我媽媽是好人。”
侯勝男堅持道：“你媽媽說謊。而且你的話不會，媽媽不全都是好人，你應該充分了解再發表觀點。”
穆騰說：“可是我媽媽的確……”
“我道歉。”我說。
阿斯伯格症患者就是這樣認死理。
我相信我一天不道歉，侯勝男就一天會梗著，她是無法被說服的。
我說：“我沒有患病，我騙了你，那是因為……”
“你還說謊！”
侯勝男忽然顫抖起來。
我不敢說話了，閉上了嘴。
“你有軀體症狀！你知道嗎！你的手總是在抖！”侯勝男死死盯著麵前的水杯，顫聲說，“你為什麽一直說謊？為什麽？我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麽要對我說謊？”
我有軀體症狀？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不，它沒有在抖呀，挺正常的。
再說手抖是抑鬱症症狀嗎？雖然醫生這麽診斷我，但我其實沒有去了解過，我對它不感興趣。
繁華忙按住侯勝男的肩膀，說：“她這麽說是怕你擔心，說謊是她不對，但她沒有惡意。”
侯勝男不說話，隻是一直抖。
穆騰嚇得不敢說話。
我忙問：“要不要請她哥哥回來？”
為了避免繁華覺得難受，我特地沒有提侯少鴻的名字。
“不用。”穆騰說，“她不想見到他們。”
“對，勝男，你來這裏是為了處理你跟玥玥的事，冷靜一點好嗎？”繁華說，“不然，你就真的需要監護人了。”
折騰了十多分鍾，侯勝男才漸漸冷靜下來。
但所謂的冷靜，也隻是不再發抖，她仍然抱著自己的手臂。
我看向繁華，他會意地問：“你為什麽不要騰騰給你媽媽錢呢？其實我們是打算付一些的。”
穆騰說：“我沒說不給，我同意給二十萬。”
侯勝男說：“我沒有玥哥的小孩，他不需要給我錢。”
繁華沒說話，看向了我。
我說：“你媽媽剛剛話你也聽到了，他們覺得，這件事我們應該第一時間通知他們。”
“不需要通知他們。”侯勝男說，“我不是精神病，也不是殘疾人。我喜歡和玥哥在一起。”
果然……
繁華說：“主要是玥玥已經昏迷了，這幾年你一直等著他。就算是普通女人，也得找我們討要青春損失費的。”
侯勝男往他那邊微微側了側臉：“為什麽？”
繁華說：“畢竟耽誤你選擇別人。”
“我不喜歡別人。”侯勝男說，“我隻喜歡他。”
“但他醒不過來了。”繁華說，“他不能給你幸福。”
“我已經很幸福了。”侯勝男說，“現在，我和他都不用再害怕我會出賣他了，沒有人在乎了。”
繁華頓時不說話了。
我更是不敢貿然開口，讓她聽到我的聲音再受刺激。
隻有穆騰，剛剛他雖然嚇了一跳，這會兒臉色反而輕鬆了不少：“總之，他們來要錢本來就不對，勝男姐不想給他們。”
繁華看了我一眼，估計隻是象征性地批評穆騰：“但你不能態度這麽惡劣。”
“我不喜歡她。”穆騰說。
繁華說：“不喜歡也不能這麽惡劣，你太直白了。”
穆騰說：“我已經很文明了。”
我忍不住了：“騰騰，就算你不喜歡她，她也是勝男姐的媽媽，她是愛勝男姐的，你……咱們不能讓她這麽傷心。”
“主要是咱倆。”繁華對穆騰說，“咱們倆一起跟媽媽道歉，好嗎？別惹你媽媽生氣了。”
穆騰白了他一眼，重複了一遍：“我不道歉，我討厭她。而且我爺爺說了，繁家現在由我說了算，怎麽處理這件事，以我的決定為準，當然……”
他看向繁華，“我還需要被你教導。”
“騰騰！”我忍不住提高音調，“你的意思是我管不了你了嗎？！”
需要被他老爸教導，不需要我了是嗎？！
他要是大了也就算了，才六歲誒！別的孩子這會兒還在媽媽懷裏賴著呢！
繁華忙朝我賠笑臉：“但是我聽你的。”
又對穆騰說：“朝你媽媽道歉，她是我老板。”
穆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正要開口，侯勝男突然出聲了：“她不愛我。”
她的語氣仍然就像AI似的，無波無瀾：“她想殺死我。”
我和繁華：“……”
穆騰看向侯勝男。從這關切的眼神就能看得出，這小子是知道的。
“勝男……”震驚中，繁華先出了聲，“這話從何說起？”
“在我小的時候，她不止一次地想殺死我。”侯勝男說，“她常常哭，說我嫁不掉，她永遠抬不起頭。說我是一個瘋子，就在前年，她還給我的飯菜裏下了毒，那天的飯菜裏有怪味，毒死了我的貓……”
我完全蒙了。
想不到候太太看上去這麽溫柔，這麽愛侯勝男，背地裏居然做這種事。
坦白說，生一個這樣的孩子確實痛苦，但侯家畢竟是豪門，完全有足夠的人手照顧她，不至於如此啊……
不過，候太太隻有侯勝男一個孩子，這本來就挺奇怪，畢竟侯少鴻不是她親兒子。
想想侯勝男的病是從媽媽這邊過來的，雖然阿斯伯格症的遺傳性尚未被證實，但已經有眾多研究表明是有關聯的。
唉……隻能說候太太可能是被這件事逼到精神出問題了。
繁華說：“這些事你跟玥玥講過嗎？”
侯勝男點了點頭，說：“玥哥見過她。”
繁華忙問：“是正式登門嗎？”
侯勝男說：“隻見了她。他說他不能跟我結婚，但會照顧我，要她不要擔心……”
盡管是在說這樣的話，她依舊完全沒有表情，就像一個拙劣的讀書匠在讀一段自己也不明白含義的論文。
繁華說：“玥玥也太不會說話了……”
“為什麽？”侯勝男問。
“他至少應該說他愛你，想娶你。”繁華說，“至少讓你媽媽安心。”
“那是撒謊，他不會騙我。”侯勝男說，“他不能跟我結婚，你們家不同意，我也理解，我和普通人不一樣。”
我說：“那之後你媽媽是不是就反對你們在一起了？”
侯勝男點了點頭：“她說他隻想讓我當他的情婦，還說我連個男人都搞不定，是白癡……”她又露出了那種執拗的眼神，“我不是白癡，我隻是不一樣，我不能做他的妻子，這是客觀事實，我努力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談話隨著侯勝男再度精神崩潰，不斷重複最後那幾句話而結束。
隨後，穆騰陪侯勝男上樓休息，我和繁華到花園裏去看繁爸爸和穆雨。
在路上，繁華說：“想不到候太太會對勝男做這種事。”
我說：“我記得候太太娘家並不好，可能侯家也不希望她再生了，她多半是很辛苦吧。”
“那也不能這樣對自己的女兒啊……”繁華感歎了一句，最終也沒有多說，隻搖搖頭，道，“如果玥玥沒出事就好了。”
我說：“繁玥就算沒出事也不能娶她，候太太顯然是不願意自己女兒當晴婦的。”
繁華歎了一口氣，說：“你再聯絡候太太，單獨跟她談談吧。”
我問：“談什麽？”
“玥玥名下有些財產，他也有遺囑。”繁華說，“問問她同不同意給勝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