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白癡
這句話就像一記耳光似的,一下就把我打懵了,以至於我脫口而出:“怎麽連你也知道?!”
侯少鴻可能是有點同情吧,他避開了我的目光,說:“看來他已經告訴你了。”
我說:“那可能應該他的氣話,他說他一直在療養院,哪有機會去愛別人?”
侯少鴻沒說話。
我也陷入了沉默。
他當然是有機會愛別人的。
療養院裏有的是女人……
就算沒有,他媽媽也可以送。
片刻之後,侯少鴻開了口:“這事容後再想,你總不能現在追到D國去。”
我正想說“怎麽不能”,就聽侯少鴻繼續說:“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好好休息,養足精力應付警查對你的盤問,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你最好原地不動。因為他們家底子不幹淨,警查或許會想從你這兒突破調查點別的東西,既然愛他,那你總不想把他或者他家人送進監獄吧?”
對,沒錯。
我說:“我不會亂說的。”
“好好休息。”侯少鴻說,“他們給你安排的律師馬上就到。”
侯少鴻是看著我閉上眼睛才走的,但我當然沒有睡著。
聽到門響之後我又坐了起來,這次拉開抽屜打開了那封信。
裏麵隻是離婚協議書,內容沒什麽可看的,繁華已經簽好了名。
我仔細端詳著那個簽名,眼前又浮現出繁華今天出現在我麵前的樣子。
他瘦了很多,但氣色很好。
還是那麽高大,我得仰著頭去看他。
身體看來是沒什麽問題,不然也沒辦法抱著我走那麽久。
病得話……
至少見我這一會兒很冷靜。
冷靜到……好像真的愛上了別人。
算了。
我阻止自己往下想。
隻要想想他還活著,我就激動得連手都不住得顫抖。
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是上天送我的大禮了。
如果他愛上了別人,那隻能說我咎由自取。
我不能想太多,不能貪心。
警查的確問了很多,不過全都是關於權禦,涉及到了唐叔和權海倫,沒有牽扯任何有關繁華和他們家的內容。
臨走前,他們告訴我:“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一本日記。”
我並不感興趣,但人家畢竟是警查,於是我問:“裏麵寫了什麽?”
“記錄了一些他作案時的事。”他們說,“裏麵多次提到,他從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是完美的女人,決定把你做成真正的娃娃。”
“……”
“這種連環殺手的特點是,他在正常的生活中有障礙,必須通過殺人或者相關行為來獲得性滿足。”他說,“所以不要自責,隻要他盯上你,無論你做什麽,都無法改變他對你的殺意。你隻是運氣不好,沒有做錯任何事。”
我當然做錯了,我最大的錯就是沒有看清他。
就是在他和繁華之間選擇了相信他。
現在想想,我身邊隻有我一個是相信他、同情他的。
如今走到這步田地,是上天在懲罰我的愚蠢。
警查走後,我拿出手機,撥通了繁華以前的號碼。
打了好幾遍,一直是無人接聽。
我直覺繁華一定在用這個,鍥而不舍地繼續打。
終於,那邊接起來了:“菲菲姐。”
我聽錯了吧?
“勝男?”
“是我。”侯勝男說,“他說他不想聽到你的聲音,要我幫他接電話……”
她停頓了一會兒,又說:“他要我問你有什麽事?”
“……”
“你在聽嗎?”侯勝男又問。
“哦……”我回神說,“我是想告訴他,警查來過了,也沒問關於他的事。對話我都有錄音,如果他需要,我可以發給他。”
侯勝男那邊又沉默了一會兒,估計是在跟繁華溝通。
過了一會兒,侯勝男說:“他說你可以直接發給阿星。”
“……”
“還說以後不需要聯絡他。”侯勝男說,“希望你盡快簽離婚協議……而且你說過,你們已經離婚了。”
你們已經離婚了……
侯勝男對我說過這句話的,而且我印象很深,因為她說的那天,情緒都失控了。
我也是立刻就想起了另一句話。
她說她喜歡的男人正在住院。
……
我簡直沒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可能是恐懼吧,我控製不了聲音裏的顫抖:“你跟繁華……在一起了嗎?”
“是的,”侯勝男幹脆地說,“我們在一起。”
“……”
她問:“你為什麽不說話?”
“我……”我深吸了一口氣,說:“沒事。”
“嗯。”侯勝男說,“我明天就去看你,希望你能向我道歉。”
我無言片刻,問:“為什麽我要道歉?”
“你說你跟繁華已經離婚了,你撒了謊。”侯勝男說,“你是我的朋友,你不應該騙我。”
我之前覺得,被她當做朋友是一件令我很高興的事。
然而這一刻,我突然覺得這是一種厄運。
阿斯伯格症屬於自閉症譜係,特點之一就是沒有同理心,難以顧及到別人的感受。
所以在侯勝男的邏輯裏,她沒有錯,可以完全理直氣壯地對待我。
當然她確實沒有錯。
錯的是我。
我說:“對不起,給你添了麻煩。”
“沒關係。”侯勝男說,“我原諒你了,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騙我了。”
我說:“你放心吧,不會了。”
“繁華要我掛電話。”侯勝男說,“等我明天去看你時再繼續聊天吧。”
“不用了。”我說,“對不起,我不太舒服。”
她問:“是抑鬱症又犯了嗎?你畢竟受到了刺激。”
“不是的,”想到繁華就在她旁邊,我趕緊說,“我沒有抑鬱症,那是騙你的。”
侯勝男頓時不說話了。
“對不起,”我說,“我隻是想博取同情,希望朋友們能關心我一點。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侯勝男說:“我生氣了。”
我說:“對不起……”
“我生氣了,我不能原諒你。”她說著,猛然掛斷了電話。
我握著逐漸變為黑屏的手機,心中有且隻有難過。
難怪侯少鴻會那麽提醒我,他肯定已經知道了。
雖然繁華已經有好幾次找別的女人氣我的前科,但侯勝男不一樣。
她不像健康人那樣可以配合別人撒謊,繁華也沒那麽喪心病狂,跑去主動利用這麽一個年紀又小,又單純得對這世界毫不設防的女孩子。
正難受著,屏幕又亮了。
竟然還是繁華的號碼。
我有點怵,但還是接了起來。
電話那端先是一陣沉默,隨後傳來繁華的聲音:“是我。”
事到如今,聽到他的聲音,我還是感覺有點像做夢。
畢竟他已經在我心裏死去太久了。
我不想多說話,怕被他聽出來,便“嗯”了一聲。
“你對勝男說了什麽?”他說的話一多,便能聽出那種隱隱在發怒的口吻。
我問:“你沒聽到嗎?”
繁華說:“我聽你說話做什麽?”
“……”
我說不出話,繁華也沉默了片刻,語氣稍緩:“她隻是幫我接個電話而已,不要對她說奇怪的話。她剛剛很傷心,行為失控了。”
但他能讓她安靜下來。
他有和侯少鴻一樣的本事。
想到這兒,我感覺心裏就像針紮一樣痛,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當年跟他結婚時看著他摟著那個綠孔雀的時候。
那時我也是像這樣心痛、無助、又無奈。
但不同的是,那時的我還隱隱希望他能愛我,現在我已經不敢奢望那些了。
所以我隻說:“抱歉,我會找機會向她道歉的。”
繁華又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說:“我知道。”
我知道,這次不是演給我看的。
聞得他不說話,我又道:“你已經告訴我了,你愛上別人了。”
他還是沒吭聲。
我繼續說:“對我來說,你還活著我就很開心了……畢竟孩子們很想你,一直跟我要爸爸。”
我想說我也很想他,還有一肚子話想要解釋。可是現在這樣,又如何說得出口?
繁華終於開口,已經完全平靜下來:“我們最近一直在一起。”
明明在說孩子他卻突然說這個。
我完全接不上這話,隻得幹澀地說:“是嗎?那挺好的。”
“……”
他又沒音了。
我等了一會兒,終於受不住這種煎熬,說:“抱歉,不打擾了,我先掛了。”
“……白癡。”
他厭惡地嘀咕了一聲,先我一步掛了電話。
接下來,我又在醫院住了一陣子,便在穆安安的催促下回了國。
期間,繁家隻有林修給我打了一通電話,主要是說案子的事,後來又說:“我看到你寄的東西了。”
他說的是離婚協議書。
打完那通電話後,繁華就沒了動靜。
我也覺得他活著就好了,事已至此,我不應該糾纏人家。
所以我當天就簽了字,第二天就按照他的要求寄到了他父母家。
我說:“麻煩你交給他。”
“看來是要借坡下驢了。”林修語帶嘲諷,“不再掙紮一下了?”
“林先生,”我說,“私拆別人信件是違法的。”
“……你威脅我?”聽上去他似乎是惱了。
我說:“隻是希望你別再多管閑事。”
的確,我和繁華走到這一步,有我們彼此的原因。但這不代表林修這個始作俑者就可以站在道德高地上一再地批評我了。
“行,我多管閑事。”林修果然惱了,語氣生硬道,“對不起,打擾您了!侯、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