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都是我的藏品
我張了張口,想要說話,頭卻暈了起來,轉眼就失去知覺。
我又夢到了我爸爸。
在夢裏,我跟著他一起在我結婚的那套別墅裏參觀,前麵還有位中年伯伯:“這可是我從冰島找來的老外設計師設計的,正宗的英倫宮廷風!怎麽樣?是不是高貴奢華上檔次啊,哈哈哈哈……”
我爸爸滿意地點頭:“不錯,老鄧,你現在就讓你的秘書把合同打出來,等一下咱們吃飯時候就簽字!”
老鄧笑著問:“喲,老穆你這是要自己買?不讓女婿買呀?”
“我買,寫我女兒的名字。”我爸爸說,“我女兒住自己的房子,不看別人臉色!”
原來是回憶。
這是我結婚前的事了,我爸爸覺得繁華沒什麽錢,就主動置辦了房子。
婚房,也就是我現在回國住得那一棟。
它是從我爸爸的合作夥伴鄧伯伯手裏買的,這別墅比不上繁華後來的那些,但在我們那絕對是最大的,一共就建了六棟。
因為後來,隨著別墅的批文越來越不好拿,這幾棟名叫“凡爾賽官邸”的別墅,就成了我們那裏最後的大別墅,屬於拿著錢都買不到了。
不過穆氏出事時,我也曾想過把它變賣,然而現在想來應該是繁華做了手腳,根本出不了手。
話說回來……
怎麽會突然睡著並夢見這種事呢?
我迷糊地想著,一邊望著我爸爸。
財富是男人最好的保養品,那時的他年富力強,看上去非常年輕,說是四十出頭肯定也有人信。
如果那時有人告訴我,短短十年他就會離我而去,我是絕不會信的。
想到這兒,我又心如刀絞。
就在這時,場景忽然一閃,是在我爸爸的車裏。
範伯伯不見了,我爸爸的身上也多了酒氣,他拉著我的手把合同放到我的手裏,說:“拿好,過兩天爸爸給你打五百萬,你先跟繁華去看裝修。”
“謝謝爸爸!”我開心極了,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用力親了一口。
五百萬加這套別墅,即便是在我家公司效益最好的時候,也絕對是相當大的一筆錢。
“下來下來,都要嫁人了,”我爸爸佯怒道,“像什麽樣子!”
我鬆開了手,說:“我親一下自己的爸爸嘛,有什麽關係?”
我爸爸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而又抬起手,按住我的頭,說:“總覺得還是個小豆丁,還以為你會再在家待幾年,想不到這麽早就嫁人了……”
我順勢抱住他,心裏不免有些緊張:“爸爸是擔心繁華對我不好嗎?”
“別怕,沒有,隻是有些感慨罷了。”我爸爸笑著說,“我看繁華很喜歡你,一定會對你好的。”
他頓了頓,又說:“會像爸爸一樣,把你照顧得、保護得好好的!”
“嘩!”
好冷!
徹骨的寒意襲來,我狠狠打了個激靈,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紅。
鮮紅、血紅。
身上好冷,從頭到腳。
“吧嗒……”
忽然間,一個半透明的物什滑到了那紅色上,碎裂成兩半。
是一塊碎冰。
原來那紅是地板。
眼前逐漸變得清晰,身體也逐漸有了冷之外的感覺。
是麻痹。
身體不能動,且麻痹。
這時,我的餘光看到,在右側方向,還有一雙鞋。
準確地說,是一雙腳。
順著深灰色的西裝褲腿網上,是權禦。
他穿著白襯衫,甚至打了一條領帶。
手裏拎著一個鎮香檳酒用的那種不鏽鋼冰桶,此時是空的。
他如往常一般筆直地站著,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所以……是他澆了我一桶冰水?
我有些難以置信,也是因為太冷,頭有些木,轉不過彎。
這時,權禦出聲了:“你睡了四個小時。”
“……”
“你應該再睡一會兒的。”他幽幽地說,“無麻醉解剖是很耗體力的。”
“你在說什麽……”
開口說話才發現,我其實發不出很大的聲音,因為臉上被蘇憐茵打過的地方還是麻的。
我環顧四周,但眼睛上都是水,四周又黯,看不大清楚:“這是什麽地方……”
“這是我的‘家’。”權禦說著,放下冰桶,又拿起了旁邊桌上的毛巾。
他身手抬起我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用毛巾仔細地拭去了我臉上的水,隨將它丟到一旁,端詳這我的臉,說:“可惜,臉被那個表子打腫了。”
說完,他鬆開了手。
我看了他一眼,扭頭正欲環顧四周。
立刻就被嚇得一抖。
盡管光線依舊很暗,我還是看清了。
就在我麵前,擺著一個巨大的黑色架子,架子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許多……
人偶。
那人偶的樣子和小孩子過家家所用的洋娃娃差不多,甚至更精致。
然而不同的,是每個人偶都沒有衣服。
不僅沒有衣服,有的連胸腔都是被打開的,露著紅色的內髒。
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眼睛被塗黑,嘴唇消失了……
每一個,都以活人絕不可能出現的姿勢和狀態呈現著。
如同一個死法大全。
我不知別人麵對這樣的場景作何感想,但我完全傻了。
我呆呆地看著它們,覺得自己現在才是在夢裏。
“這些都是我的藏品。”權禦說,“很精致吧。”
“……”
“別把它們當做尋常的娃娃,她們都是有生命的。”他說著,走過去,打開玻璃櫃門,拿起了最右邊那個沒有雙腳的,輕撫著它的腿,說:“我最喜歡她的腿……但那雙腳太礙事了。”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這隻娃娃,又拿起了另一個沒有頭的:“完美的身子,臉卻相當醜陋。”
他嫌棄地微微朝下撇了撇嘴角:“頭發也很糟,像一堆草。”
他看了我一眼,說:“我喜歡女人的頭發像緞子一樣順滑。”
“還有這個。”他又拿起了一個眼睛被塗黑的,“漂亮的眼睛,卻一直瞪著我。不過沒有得到也好……”
他說到這兒,扭頭看向了我,平靜而認真的目光一如往常:“你的眼睛是完美的。”
他說:“隻是可惜了,我本來能留下一整張臉的。”
我終於勉強出了聲:“這些女人……都是被你殺的?”
“不。”權禦說,“她們不是被我殺的。”
我略一放鬆,他卻緊接著又道:“她們是被自己的無情、欺騙、背叛……她們應該受到懲罰。”
他看著我說:“我隻是送了她們一程。”
我的心都涼了:“那我爸爸……也是被你……”
“順手而已。”他輕輕地將手中的娃娃放回架子上,口氣平靜,“反正不管做不做他的女婿,我都是要給他送終的。”
說著他關上櫃門,轉頭看向我:“我想你早就知道了。”
的確,我早就知道了。
而且我也不愛他,所以此刻並不覺得崩潰。
我甚至有點輕鬆。
至少這次我沒有恨錯人。
至少真的不是繁華。
所以我什麽都沒說,轉而低下頭。
這才看到,原來我是被綁在一張椅子上,一圈一圈,從肩膀綁到了腳,難怪一絲都動彈不得。
我又抬起頭,見權禦仍看著我,便問:“這是打算也送我一程麽?”
權禦先是沒說話,定定地看著我。
我已經不記得他以前是否用這樣的目光看過我。
隻是此刻對著這無聲無息的目光,我的心底確實很發毛。
良久,權禦出了聲:“本來不是。”
“我愛你,非常。”他慢慢地踱了回來,用手按住了我的頭頂,用力往後壓,使我必須看向他。
“我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她這麽美麗,又這麽單純。”他溫柔地說著,微微皺起了眉,“你應該再努力一些的,那樣我們就可以收獲幸福。”
我說:“我們現在也可以收獲幸福。”
我當然不想死,那我就還想試試。
畢竟什麽都不說結果肯定不會好,說點什麽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盡管我也明白,這一絲恐怕千分之一都不到。
權禦沒說話,幽幽地看著我,灰蒙蒙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我愛你。真的。”我能為自己做的實在很有限,隻能盡全力保持冷靜,並放低姿態:“所有人都知道我愛你,昨天蘇憐茵之所以找來,就是因為她提醒過我,她媽媽覺得你是介入她兒子婚姻的第三者,我嫁誰都不能嫁你,所以……”
“你沒有嫁給我。”權禦打斷我,依舊那麽平靜,“你騙了我。”
我忙道:“那是因為……”
“你騙了我,不止一次。”權禦語氣開始發狠,目光也越發緊盯,“我已經原諒了你太多次,可是你不珍惜。”
他說著,按著我頭的手開始用力:“就在昨天,我還很感動。盡管你不愛我,你也終於決定嫁給我。不枉我花錢買來這顆心髒。”
我呆了,顧不得頭上的劇痛,完全脫口而出:“你是特地買來的!”
“是我全部的錢,所有的一切。”他盯著我,“換來這一次機會,給你的機會。”
“……”
“隻要你乖乖的,我既往不咎。因為我愛你,愛就是要包容,愛就是要理解……”他聲音更低,有些溫柔,“可你回報了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