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不會再幸福了
出院後,蘇憐茵先帶我去了墓地,在門口,她說:“抱歉,我沒辦法陪你進去,醫生說我有早產的跡象,我……”
“我明白的。”她的確不適合太悲痛了,我也並不希望她陪著我,便說,“我自己可以去。”
繁華的墓地安置在蘇憐茵的一處宅子後園。她說,這是因為她父母還不知道他的事,所以暫時無法讓他入祖墓,而這裏經由風水大師勘測,作為“暫住”地點,是塊不可多得的寶地。
墓地四周草木繁盛,亦有天然的池塘和小瀑布。不過此時正值冬季,因此池塘和瀑布全都凍上了,岸上的鬆柏銀裝素裹,一株臘梅正也在雪被下冒出了骨朵。
臘梅樹下,就是繁華的墓碑。
拂去上麵的積雪,能看到上麵隻有“繁華”兩個字,沒有照片,也沒有立碑人。
顯然,這是想盡量保持低調,畢竟這件事必須要保密。
沒有照片,這塊墓碑就顯得不那麽真實。
我站在它前麵,望著那僅有的兩個字,腦中又浮現起棺材的樣子。
很奇怪,我已經記不起裏麵繁華的模樣了。
繁念說繁華沒有殺我爸爸。
穆安安說她沒有換藥。
如果她們都沒有說謊,那麽真相就是他自殺了。
城堡的監控不是我毀的,毀掉它的人一定知道我在做飯時下了藥。
除了繁華沒人會做這件事。
仔細想想,策劃救孩子的那幾個月,繁華就顯得很不正常。
他總是在忙,對我也沒了那種恨不得分分秒秒黏在一起的占有欲。有時當我半夜裏醒來,會看到他正躺在旁邊若有所思地望著我。
現在想想,或許他已經明白我會做什麽,他隻是想避開我。
……隻是想讓我心無旁騖地殺了他。
“對不起……”
我撫著冰涼的墓碑,不敢大聲說話。
蘇憐茵的意思很明白,這件事就此結束,不再將它捅出來,我們便可以和睦相處。
但我還是忍不住心頭發痛:“對不起……”
我不願意承認,但我知道,雖然我自由了,但我的人生就如這凜冽的冬,萬物冰封,再也不會幸福了。
從墓園出來,我和蘇憐茵道別。
臨走前,她告訴我:“我隨時都可能生產,所以,你要盡快調整好。阿華走前已經幫你安排好了公司事務,你也可以隨時聯絡我……我不建議你全權信任你姐姐,權力須得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我說:“我希望把經營權交給你。”
見她沒說話,我又道:“我可以送你一些股份,我和孩子們有一小部分就夠了,畢竟花銷要比以前大了很多。”
三隻是繁華的孩子,此事已經曝光。隨之而來的就是安全問題,畢竟繁華去世的消息還在保密,總不免有惡徒盯上他們。
我們已經再回不去以前那種讀公立幼兒園,住平民社區的生活了。
蘇憐茵說:“你知道生孩子是有概率會死的。”
我說:“你能享受最好的醫療。”
“那也是有概率的,所以,我現在無法答應你這件事。”蘇憐茵說,“過幾個月吧。”
“……好。”我說,“但如果你有擔心,可以找我聊聊。我當時大出血情況很危急,但仍然活下來了……”
蘇憐茵微微笑了笑,說:“我並不是擔心,隻是它是風險之一。如果擔心,我就不會留下它,風險不可避免,我不做我不了解風險的事。”
“原來如此。”我說,“抱歉,是我想錯了。”
“你在關心我,我很開心。”蘇憐茵說,“在我們再次聊起這個話題之前,你可以認真考慮。我還是那句話,權力需得握在自己手裏,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護自己和自己愛的人。”
回到F國,穆安安的住處,剛走到附近,我就看到了幾台車。
此時正有一台快遞車停在花園門口,一個黑衣隨扈正在簽收快遞,一邊打開盒子檢查。
盒子裏是幾套小玩具,脖子上帶著刀疤的猙獰隨扈仔細檢查過後,便客客氣氣地送到了門口,見到我也表現得十分有禮。
這些隨扈就像繁家這個家族一樣,看上去禮貌客氣,骨子裏都是十分狠辣的角色。
我拿著小玩具進了屋,一開門,就聽到屋子裏的歡聲笑語。
客廳裏一地淩亂,穆安安正跟三隻一起玩老鷹捉小雞,扮演老鷹的穆騰大展著胳膊,做著俯衝姿勢,正眼神淩厲地瞄著穆安安背後的那兩隻“小雞”。
梁聽南則在不遠處安靜地整理著玩具。
穆安安穿著一條被彩筆畫得亂七八糟的T恤,頭發也是草草綰著,臉上更是沒有半點妝容,還流著汗。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她更生活,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她還是我姐姐,跟我一起在花園裏無憂無慮玩耍的日子。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穆安安一起在家陪著孩子,也調整一下心情。
兩個大人知道我的情況,於是梁聽南就留在這裏。
這天,蘇憐茵告訴我醫生要來給我複查,於是穆安安帶著孩子們出去玩兒,梁聽南陪我一起等醫生。
檢查的結果一切正常,於是我告訴蘇憐茵,等我給孩子們辦好回國的手續,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掛了電話後,梁聽南問:“你會帶著他們三個回國麽?”
“對,”我說,“F.H的總部在那邊,我也更習慣國內的生活。”
梁聽南微微頷首,欲言又止。
我說:“你想說什麽?請隨意說吧。”
“安安她……”梁聽南說,“她昨天說,她打算跟你在一起。”
我說:“你想繼續留在這裏。”
“是,我想繼續研究你的藥。”梁聽南說,“不得不說,你給我提供的工作環境真的很好,研究起來也很方便。”
“我肯定要經常到這邊來的。”我說,“還是你希望我姐姐不要走?”
梁聽南再度陷入沉默。
他攪動著自己的手指,表情十分苦惱。
我知道他有話想說,於是耐心等待著。
果然,片刻後,梁聽南像是鼓足了勇氣,看向我說:“我想來想去,都覺得……這話有些冒犯,但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因為我真的很苦惱。”
我沒說話。
我想我知道他會說什麽。
果然,他說:“我懷疑穆雲是我的孩子。”
“……”
“他很像安安,很多地方都是如此。”梁聽南說,“也很像我。”
我說:“我不覺得他哪裏像我姐姐,我姐姐這麽強勢,但我家小雲彩是很溫柔的。”
穆安安的強勢可是貫穿了我整個童年。
梁聽南搖了搖頭:“你不知道,她隻是在你麵前……”
他突然住了口。
因為我正盯著他。
梁聽南顯然意識到了,這句話是有問題的。
對視片刻,梁聽南微微低下頭,避開了我的目光,說:“她是怎麽跟你說的?”
我說:“我想先聽聽你的版本。”
見他不說話,我又道:“我一直沒辦法相信我姐姐的話,我覺得她在阿知哥哥的問題上很情緒化,不理智……而且很極端。”
“但是她的直覺很準確。”梁聽南看向我,說。
我頓時無言。
穆安安說梁聽南就是梁知,我一直無法相信。
不止因為我說的那些原因,也因為他追過我,這讓我覺得很惡心。
對視許久,梁聽南先露出了一抹苦笑,先是說了一句:“我真怕你這樣看著我。”
隨即又轉頭看向前方牆壁上的裝飾畫,輕聲說:“我希望你能把孩子的事告訴我,我知道他肯定沒有被拿掉。”
我不想理會他這句話。
他既然是梁知,就絕對要不回他的孩子。
我不能容忍梁知這樣對穆安安,我也不能容忍他那樣對我。
我問:“你恨我姐姐嗎?”
他沒說話,雙手手肘撐在膝蓋上,低下頭,用手捂住了臉。
“她不是心甘情願嫁給那個人的,”我說,“她一定跟你解釋過吧,那是一個陰謀。”
梁聽南先是繼續沉默,許久,才鬆開了手,說:“那不重要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孩子的事……是不是穆雲?”
“當然不是。”我說,“穆雲是我的兒子,是我跟繁華的孩子。”
梁聽南看向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大方地重複了一遍:“穆雲是我的兒子,繁華不在了,但他的遺書裏寫了,他有三個孩子……你就算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他那種性子,才不會想養別人的孩子。”
梁聽南終於開了口:“我做了親子鑒定。”
穆安安帶著孩子回來時,梁聽南已經離開了。
孩子們玩兒得很開心,我們一起吃了火鍋,待他們三個都睡下後,我和穆安安讓劉嬸去休息,一起打掃屋子。
同時,我告訴穆安安:“梁聽南說,你打算跟我們一起走。”
穆安安一邊擦桌子,一邊說:“不歡迎麽?”
“當然歡迎,有你在,我會感覺好過一點。”我說,“孩子們也很喜歡你。”
“隻是暫時幫你帶帶而已,”穆安安說,“別以為我聽不出你的潛台詞。”
“……”
“他為什麽突然走了?”穆安安頭也不抬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