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119章 給你
有許多宮人涌了過來,打頭的就是長信宮太皇太後跟前的總管太監榮太監。榮太監是得了宇文初派人送去的信匆匆趕來給明珠救場的,卻沒想到半道上就聽見宮人說這邊發生了事,他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見著明珠好端端地站在那裡,就整個人都放鬆了:「哎喲,我的姑奶奶,可算是把老奴嚇壞了,幸虧太皇太后保佑,您好好兒的,不然太皇太后非得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拆了不可!」
明珠輕聲道:「給您添麻煩了。」
榮太監低頭瞧見地上的鮮血,嚇得又是一陣咋呼:「哎呦喂,這是怎麼回事?」上上下下地往明珠身上打量,明珠垂著眼道:「不是我,是臨安王。」
榮太監就又鬆了一口氣,轉頭吩咐他徒弟:「趕緊追上去,找太醫給臨安王診治。」目光落在那幾隻死螞蟻上,神色大變,踏前一步,取出一根長長的銀針探入其中,再將銀針抽了出來,凝神細望,銀針黑得發亮。
「不關我的事啊。」提食盒的宮人慘呼一聲,撲過來要求明珠:「傅姑娘,求您給奴婢一條生路吧,奴婢沒有打開過食盒……」
明珠一言不發。這不是大發善心的時候,就如同這宮人之前拎著一盤加了劇毒的駝峰羹送她上死路一樣,又如同這宮人之前明知宇文佑會對她不利卻仍然把她讓出來給宇文佑一樣,昭陽宮的走狗,若是駝峰羹毒死了二皇子,這宮人就會是證明她在裡頭動了手腳的證人,饒了這次等著下次再來算計她么?
宮人見勢不妙,立即張大嘴要用力咬下,榮太監看得分明,飛快卸了她的下頜,再厲聲呵斥周圍的人:「還傻站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動手?」立時就有人飛快地將那宮人拉下去了。那宮人狂亂地蹬著兩條腿,滿眼都是驚恐和絕望。
明珠想起宇文白那張暗含殘忍和得意的孩童臉孔,再想起前世時二皇子等人的下場,一顆心冷得和冰一樣。前世時,二皇子等人是在傅氏失勢之後先後出事的,二皇子是「酒後失足」死在了湖裡,但據她從宇文佑那裡得來的消息,他其實是被毒死的。現在這毒提前下了,想來是因為她插手的緣故,改變了許多事情。
明珠恐慌起來,她覺得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有很多事情都是刻不容緩的。之前她還覺得自己不太需要和宇文初的這門親事,現在她卻覺得,真的非常有必要,很有必要,她必須要把這潭水盡最大的力量給攪亂了,她才會有更多的機會,傅氏才會有更好的機會。
她恐慌的表情落在榮太監的眼裡,理所當然地就變成了她被嚇壞了的樣子。榮太監輕嘆一口氣,環顧四周,朗聲道:「真是沒想到,一場意外避免了這天大的禍事。我本是瞧著這貪吃的小螞蟻兒居然吃了這駝峰羹就死了,心裡才生了疑心,卻沒想到一針探下去居然就探出了問題。這樣的大事兒不能耽誤,趕緊把事情稟告給兩宮太后和皇上知道,再將人犯看好了,一定不能出什麼漏子。」又慈眉善目的去扶明珠:「老奴送您到太皇太后那裡去歇歇吧?可憐的,嚇壞了。」
明珠想起宇文佑之前的提醒,也著實是不想再在這裡待著了,便聽了榮太監的話,跟著他一起去了長信宮。太皇太后正和敏太妃坐在窗前喝茶說話,見明珠一身狼狽地走進去,兩個人都吃了一驚,太皇太后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榮太監上前小聲說了事由,再將銀針和搜集起來的駝峰羹拿給太皇太后看了,太皇太后勃然大怒,吩咐敏太妃:「這孩子嚇壞了,你帶她到後殿去歇一會兒。」
敏太妃領著明珠退下,太皇太后這才咬著牙道:「我還沒死,就敢算計到我的頭上去!那幾個孩子礙著他們什麼了?這樣的迫不及待!看來是要讓有些人知道知道厲害了!」頓了頓,問道:「是老六使人來讓你去的?」
榮太監輕聲道:「英王殿下做了兩手準備,一是使人來尋老奴,讓老奴趕去救場;二是在前方安排了人手,不管那駝峰羹有沒有問題,只要姑娘和送御膳的宮人走到那裡,就會有人假借玩鬧衝出來把駝峰羹打翻。沒想到臨安王自己撞上來了,姑娘也應對得很是靈活。」
太皇太后沉思片刻,嘆了口氣:「還算她沒有愚蠢到底。榮明,你去,這樣做……」
「是。」榮太監行禮退下,自去料理此事。
昭陽宮外,福寧公主已經虛脫,想要大口喘氣,胸口和整個喉嚨卻全都火燒火燎地疼得厲害,想不呼吸,就又頭昏眼花,彷彿下一刻就要死去,兩條腿沉重得不像是她的,就連往前挪動一下都十分困難。忍不住痛哭出聲,恨不得死去才好,幼帝派來監督她的宮人卻還在不停地催促她:「公主殿下快些,您才跑了三圈不到呢,離十圈還遠著那……」
福寧公主自小受寵,養尊處優慣了,何曾受過如此苦楚?實在忍無可忍,兩腿一軟往前栽去,毫無形象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弄死我吧,弄死我也跑不動了。」
哭得正傷心時,忽然看見一雙綉著夔龍紋樣的青色錦靴停在她眼前,便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過去,只見宇文初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不由大喜過望:「六哥,六哥,你是來救我的嗎?皇上收回皇命,不要我繼續跑了是不是?」
宇文初神色漠然:「皇上讓我來看,你有沒有暈死過去。」
福寧公主又是失望又是怨恨的,哭得越發厲害了:「你怎麼都不肯替我求情的?都怪傅明珠那個掃把星,都是她害的我……嗚嗚……」見宇文初既不扶她起來,也不寬慰她,不由更為生氣,「我知道了,你心裡眼裡只有她,沒有我,你不肯幫我就是怪我說了她幾句,你心疼了是不是?你怎麼這樣的鐵石心腸?我是你親妹子呢……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被那個狐狸精迷亂了心神,我要告訴母妃,你和她聯起手來欺負我,要我的命……嗚嗚……」
宇文初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吩咐宮人:「既然長公主還有力氣罵人,說明她還行。把她扶起來,讓她繼續跑,跑不動了就讓她走,走不動了你們就拖著她走!」
「啊?我不!」福寧公主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冷酷地對待自己,又是哭又是憤怒的,差點沒瘋了:「宇文初,你怎麼敢這樣對我?」
「你就是缺教訓,所以才會如此!還愣著做什麼?快扶公主繼續往前奔跑!」宇文初冷笑一聲,轉身就走。卻見身後一人低垂著頭裊裊而來,在離他將近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來,盈盈一禮,再低聲道:「江珊珊見過英王殿下,公主殿下。」
福寧公主看見是她,哭得更傷心了:「江二姐姐,你快替我想想辦法,幫幫我,我快要死了……」
宇文初冷冷地看一眼宮人,宮人便強迫著把福寧公主拖遠了,福寧公主發出一陣尖利而凄慘的哭叫聲,聽上去上氣不接下氣的,好不凄慘。
江珊珊不忍心地道:「殿下何必如此呢?公主殿下只是孩童心性,並沒有壞心的。」
宇文初淡淡地道:「她是我妹妹。」
言下之意是,他的親妹妹是什麼心性他比她一個外人清楚多了,不用她來提醒他,也不用她多事。
江珊珊恍然明白過來他話里的意思,羞臊得臉都紅透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此事因我而起,我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受罪,所以我方才求了皇上……」
宇文初漫不經心地道:「是么?」
「是的。皇上已經允了,說是公主罵的是您的未婚妻……」江珊珊痛苦地停頓了一下,垂著眼繼續輕聲道:「只要您不生公主的氣,皇上自然是不追究的。所以我才斗膽來此,想替公主求情。若是明珠妹妹因此生氣,我願意說服公主去給她賠禮道歉,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讓你們生隙。」
宇文初沉默不語。
江珊珊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不由緊張地將手捏住袖中暗藏的那半卷畫,打算他若答應她去勸福寧那是最好,若是不答應,她也要抓住機會把東西拿出來。
宇文初終於道:「不必了,這是我們家裡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解決。江二姑娘賢良大度,令人十分佩服。此刻太陽極大,不宜在外久留,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江珊珊眼見他說完這些場面話轉過身就要走,急忙往前一步攔住他的去路,豁出去地將藏在袖中的那半卷畫拿了出來,堅定地道:「殿下,我有件東西要給你。」
她勇敢地直視著宇文初的眼睛。他不知道,從她第一眼見到他后,她的目光便一直都在追隨著他,縱然他是極其能幹不凡的,將來也是極其了不起的,但他也是長得非常非常吸引人的。作為男人,他的魅力不可抵擋,所以即便是有各種各樣的艱難險阻,她也會忍著,總有一天,她會讓他知道她的價值和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