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9章 丁香色
明珠的燕窩粥吃到一半,消息就傳到她這裡了。
素蘭壓低了聲音和她描述:「三爺挨了家法,是相爺親自看著打的,二十板子,少一下都不行,輕一點也不成。相爺說,務必要讓他長長教訓,省得他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夫人去求情,相爺也不許……因他倨傲不思悔過,鐵定還要開祠堂當著宗親的面再罰他一回,三奶奶哭得和淚人似的,卻不敢求情……耿嬤嬤一家子據說都要送官,要判耿平強父子凌遲。府里好多人嚇得不成,都悄悄兒去找四爺坦白交贓了,聽說四爺那邊收到好多金銀財物,處理了許多人。好些人聽到消息,藉機想要入府當差,相爺說就這樣子好了,不添人了。」
動了府里之後,族裡那些仗勢欺人、謀取好處的親眷大概就是父兄下一步要處理的目標。明珠靜靜地聽了一會兒,什麼表示都沒有,繼續埋下頭去把碗里剩下的燕窩粥全吃光了。然後站起來伸個懶腰,躺到榻上去看書。
素蘭幫她把燈剔亮,順便瞟了一眼,見她居然在看資治通鑒,不由就奇怪了:「姑娘要做學問么?」
明珠白她一眼:「看書就是要做學問?那你一個丫頭識字寫字做什麼?你要考狀元?」背轉身去,不搭理人了。
素蘭笑笑,上了一盞香片就退到一旁去了。
明珠看得很糾結。其實也不怪其他人鄙視她,她的確就是個不學無術、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書上每一個字她都認識,就是連起來好複雜,讓人昏昏欲睡。她不甘心,她覺得自己其實很聰明的,不然也不會過目不忘,她上輩子死得那樣的窩囊,這輩子就想活出個人樣兒來,想要竭盡全力地幫父兄的忙,讓家族延續下去,讓大家活下去。
但是事實證明,她興許記憶力超群,興許舞技出眾,興許畫藝也還拿得出手,但她的確不是讀書的那塊料。明珠在第三次昏睡過去再被素蘭的咳嗽聲驚醒之後,終於惱羞成怒地幡然醒悟了,她要以己之長攻敵之短!不懂得書裡面寫什麼不要緊啊,她就把它們全部背下來好了!有道是,讀書千遍其義自現,她要儘可能地把這些有用的書都記下來,總有一天能用到它們!
以福寧公主為首的那些人不是明裡暗裡地嘲諷她不學無術嗎?下次再有機會她就和她們比賽默寫《資治通鑒》和《史記》!寫不出來就乖乖給她打臉!明珠想到高興處,哈哈笑了起來。突然又想起來,福寧公主和宇文初正是同母兄妹,忍不住又腹誹了一回,難怪是兄妹,就沒一個好東西!
天亮時分,敬松步履匆匆地穿過英王府花木扶疏的小道,一路來到宇文初的書房聽雪堂外,也不要人通傳,直接走到門前低聲道:「殿下?」
「進來。」宇文初衣冠楚楚地端坐在桌后看信,見他一臉的興奮之色,便不動聲色地問:「有動靜了?」
敬松壓低聲音道:「是,傅明珠的乳母一家子都被關起來了,還牽扯到了傅明清。傅明正昨日帶人查封了耿家,聽說光是搜羅出來的銀子就有這個數!」他比了兩根手指,「兩萬兩!還不計其他的首飾珠玉古董字畫和田地鋪子。這要是按人頭折算下來,耿平強就該撈出至少二十個以上的死囚出去!不過是個家奴而已,也不知是誰給了他這樣大的膽子!」
「外頭人都會以為他是受了傅叢父子的指使,但你我都知道不是,所以他背後一定有人。要把這個人找出來。」宇文初思索片刻,沉聲道:「還牽扯進了些什麼人?又是什麼人把這事兒捅到傅叢那裡去的?」
敬松卡了殼,有些窘然地道:「屬下這就安排人去探查。」
宇文初淡淡地道:「今日太皇太后要派人去看望傅明珠,目的是為了坐實臨安王的暴虐毒辣和不可託付,稍後就會降旨收回這樁賜婚。」
然後呢?敬松悄悄瞟了眼宇文初,見他雖然面無表情,語氣也淡淡的,手卻一直無意識地摩裟著那枚羊脂玉把件——這是他心裡有事,且猶豫不決時的表現。是和傅明珠的這樁親事有關嗎?聯想到這幾天他的表現,敬松有了一個十分大膽的猜測。
宇文初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敬松的目光,他抬起頭來,平靜地朝敬松看過去。敬松沒有和他對視的勇氣,立刻恭敬地垂下頭去,表示自己其實並沒有偷窺他。
宇文初也不計較:「老九和閔太后這幾日一直沒有動靜,生死攸關,老九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怎麼也得蹦躂幾下,我那位嫂子也是個閑不住的,所以他們一定在預謀什麼,只是在等機會而已。今日就是他們最好也是最後的機會,不然收回賜婚的懿旨一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宇文佑深夜秘密入宮,借著覲見小皇帝的理由面見了閔太后,可惜的是閔太後防備太嚴,並不能打探出這叔嫂二人究竟密謀了些什麼。不過想也知道,定然和傅氏有關,和傅明珠有關。敬松打起精神來:「屬下親自去盯著。」再小心翼翼地低聲試探:「之前臨安王和誰也靠不上,他和傅明珠的親事無關大局;如今他已經和太後娘娘成了一派,這樁親事繼續下去對我們沒好處。是不是通知傅相,讓他防備著?」
宇文初笑了笑:「倒也不必,這是他們的機會,卻也是我們的機會。等他們鬧出來,可以看到很多平時看不到的關係浮出來……還可以藉此拖一拖,不然接下來太皇太后和傅叢就該把傅明珠配給老八了。你要做的是控制局面,別讓傅明珠有事。至於傅叢么,不必告訴他什麼,老九自己要討人嫌,怪不得誰。」
敬松明了,大步流星地趕出去點了人手去辦事。
宇文初翻完桌上的書信,提筆準備回信,突然發現水晶鎮紙下壓了一封書信,丁香色的信封,散發著淡淡的茉莉花香,上面寫的字又清秀又漂亮,沒有十年八年的功夫練不出來。他並不打開了看,而是皺起眉頭問一旁伺候筆墨的丫鬟冬惠:「誰放在這裡的?」
冬惠忙道:「是朱總管拿來的。」
宇文初臉上的神色便冷了幾分:「叫朱長生來。」
朱長生恰好親自領了人給他送早膳來,並準備趁機和他彙報府里的要緊事宜,見狀忙討好地上前行禮,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小的給殿下請安,殿下有何吩咐?」
宇文初指指那封充滿了綺麗色彩的信:「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