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拜訪
提到梁十七,楊鴻雲語氣不知不覺就柔了下來:“內子長得很好看,我舅舅沒見過她,估計隻看過畫像。”
“哦。”他就說,吳勇那個莽夫辦事不牢靠,連人是美是醜都打聽不清楚。
楊鴻雲邊說邊打開油紙包,一一為其介紹:“這是幾樣鹵味,鵝掌、鴨脖、雞爪都有,可當下酒菜,閑暇看書當零嘴也不錯;這是臘腸,客來軒新出的吃食,可貯存很久,熟製後食用,風味鮮美,醇厚濃鬱,越嚼越香,可炒菜炒飯,煮熟後直接吃也可。”
“這個呢?”王蘇舉著黑乎乎的豬蹄,聞了聞,皺眉,“感覺像是壞了。”
“沒壞,這是火腿。是經過鹽漬、煙熏、發酵和幹燥處理後的豬腿,也叫蘭熏、火朣,這東西和臘腸一樣做起來麻煩,味道卻極其美味,您若是需要,最好找個刀功好的廚子。”
王蘇聽了大開眼界:“沒想到吃的食物還能這般複雜多樣。”
楊鴻雲笑道:“是內子心靈手巧,喜歡搗鼓這些,客來軒將要在臨安開設分店,有空您可以過去坐坐。”
“那感情好,我可一直惦記著客來軒的飯菜,可惜抽不開身。”
即便去了也怕被黃忻的人抓著錯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蘇就是個臨時知府,犯不著為了口腹之欲落人口舌。
如今黃忻被處斬,張正信也接任在即,他可以好好放鬆一下了。
“那客來軒什麽時候開門做生意?”
楊鴻雲道:“正月二十。”
“正月二十……”王蘇算了算,歎氣,“還有十來天呢,看來一時半會兒吃不到咯。”
楊鴻雲輕笑:“看來內子猜的不錯。”
王蘇疑惑:“嗯?”
楊鴻雲打開食盒,裏麵都是現成的飯菜。
因為天氣冷,梁十七怕菜變涼,就在食盒外包了一層羽絨保暖,王蘇沒能瞧出來楊鴻雲拎的是大食盒。
糖醋鯉魚、紅燒排骨、帶把肘子、手抓羊肉、葫蘆雞、油燜大蝦、雙味荷花豆腐、清炒藕、醃篤鮮、八寶飯。
十道菜,十全十美。
過年的菜吃不完沒關係,就是要剩,寓意年年有餘。
梁十七做的菜有北方的粗獷大氣,也有南方的精致小巧,擺上後滿滿一桌,真真是色香味俱全。
府衙裏當職的下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心說,以前林奎當職的時候也沒這種派頭啊,林奎吃的再好,也不過尋常的大魚大肉,哪像這位公子,帶來的菜都跟畫似的,而且味道那叫一個香,光看著便讓人饑腸轆轆。
王蘇也被楊鴻雲的手筆給震驚了。
“侄兒啊,你這桌菜得花多少銀子啊?”
楊鴻雲略思忖了片刻,隨口道:“不多,按客來軒年夜飯的定價,一桌也就二十兩。”
“二十兩?!”王蘇瞪大眼,“客來軒是開在石門鎮,不是燕京城吧?這麽高的價有人買?”
“有,且供不應求,過年那天,內子做了五十來桌,還不夠分。”
不但不夠分,差點還打起來。
石門鎮雖說隻是一個鎮,可鎮上的百姓真沒有多窮,像梁尤新那樣的商賈就有十來個,平日裏經常光顧客來軒,二十兩一桌菜,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那些夫人買件衣裳買件首飾都不止這個價。
再者,他手上的驛郵如今跟文天逸合作,生意越做越大,已經遍布了好幾個州府。
臨安、廣陵郡、金陵,周邊三個州府加起來富商不知幾許,五十桌年夜飯哪裏夠。
王蘇聽得一愣一愣的,隻覺自己孤陋寡聞。
下人端來熱酒,兩人邊吃邊聊。
“說起來,我聽聞你爹那個兄弟在窯子裏惹了人命官司,他新娶的媳婦卷了他家裏的錢跑了?”
楊鴻雲給王蘇斟酒,聞言眉頭都沒皺一下,說:“不必管他,自作孽不可活。”
王蘇點點頭,若有所思,他吃了兩口菜,又問:“你爹那不明事理的二老如今沒了出路,該不會來粘著你吧?”
“哪能呢。”楊鴻雲冷笑,“他們不是還有一個孫子麽。”
即便他們想來他家裏蹭口飯吃,也得看他楊鴻雲答應不答應。
楊鬆性子雖軟,但兒子是底線,當初他們把小寶騙去差點被拐賣,這事兒在楊鬆那裏就過不去,親情早斷得幹淨。
“那孩子……”王蘇皺眉,“我的下屬抓到過好幾次,年紀輕輕就學會偷雞摸狗,連賭坊都敢去。”
楊鴻雲垂眸:“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足為奇。”
王蘇喝了口酒,搖頭歎氣:“唉,我就是覺得怪可惜的,好好的孩子被教成那樣,以後遲早坐牢。”
“那也是他的命。”
連趙氏這個親娘都不想再管楊大郎了,跟他們就更加沾不上關係,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造化。
至於王氏和楊興發,趙氏對他們恨到了極點,有她在,他們就別想好過。
酒足飯飽。
楊鴻雲拜別王蘇。
他從後門走出府衙,因多喝了幾杯酒,頭腦有點發沉,意識倒是挺清醒,外麵冷風一吹,酒也醒了大半。
走到半途,前麵圍了一群人。
楊鴻雲性子冷淡,不喜歡湊熱鬧。
就當他要路過時,冷不丁聽到裏麵女子尖銳的嗓音,喊的是梁十七的名字。
腳步一頓,立馬換了個方向。
“麻煩讓讓。”他擠進人群,就見一個穿著豔俗裙衫的女子拉著梁十七的手腕,表情說不出的猙獰。
“放開她。”
梁十七回過頭,又驚又喜:“鴻雲,你怎麽在這兒?”
楊鴻雲三兩步跨至梁十七身側,望向對麵時眼底好似淬著冰渣子,冷聲道:“放手。”
趙琇被楊鴻雲駭人的目光嚇得渾身一顫,下意識鬆開了梁十七的手腕,等回過神來又是好一陣惱。
可要她真對上楊鴻雲,她又不敢。
被楊鴻雲那樣瞧著,趙琇難免心生畏懼。
她重重跺了跺腳,養著鋒利指甲的手指著梁十七放狠話:“你等著,我們之間沒完,我一定會替我哥報仇!”
梁十七覺得她這番話可笑至極:“當初要不是你鬼迷心竅,被嶽榕三言兩語勾去和她以姐妹相稱,還帶到你哥麵前,從中做媒促成他倆的好事,後麵他哪裏需要遭這麽多罪?你不怪自己蠢,不怪嶽榕毒,不怪你哥利益熏心,倒是把罪責全甩我身上了?嗬,也是,認錯自打臉哪有恨別人容易呢。”
周圍看戲的百姓方才還辨不出孰是孰非,如今梁十七這般一說,他們哪裏還能不知曉。
趙琇不敢報上名字,臨安城的百姓也不認得她,可嶽榕這個名字他們熟啊!
眾人看向趙琇的眼神瞬間變了,人群中傳來低低的嘲笑和奚落。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跟姓嶽的當姐妹,估計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就說她麵相帶著些陰狠,你們瞧瞧,她剛才那模樣恨不得把梁十七給吃咯,凶得嘞!”
“你小子可要看準了,這樣的女人萬萬不能娶回家,娶回來指定是個攪家精。”
“……”
去年百人廚藝大會因菜譜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還牽扯出一樁樁大案,燕京城砍了不少貪官汙吏不說,臨安府和廣陵郡的勢力也是更迭換新,清了一大批人。
百姓不敢隨便議論朝政,但董、周、葉三家之間的齟齬還是能說道說道的,其中也少不了和董家狼狽為奸的嶽峰。
有其父必有其女,老子臉皮後心腸毒,生出來的女兒也不同凡響。
而提到嶽榕,她的相好趙東來自然也會被人笑話幾句,說他有眼無珠的有,說他被女人蒙蔽騙了去的也有。
不過他終究隻是個小人物,臨安這邊沒掀起什麽大浪來,反倒是漢口縣到處在傳風言風語。
早在趙東來選擇跟董泰寧同流合汙的時候,就跟舟四海等人撕破了臉皮,道不同不相為謀,即使舟四海等人沒有落井下石,趙東來在漢口縣也遭到了排擠,東來順很快就門可羅雀關門大吉了。
趙東來無奈之下,賣掉了酒樓,和趙琇搬離了漢口縣,打算去遠一點的地方東山再起。
梁十七不同情他,也不同情趙琇。
她沒上趕著踩一腳就不錯了,趙琇哪來的臉反過來指責她?
趙琇聽著四周嗡嗡嗡的議論聲,她畢竟是姑娘家,麵皮再厚也受不了被這樣指指點點,臉上燒得慌,又氣又羞,她用力推開人群,抹著臉跑了。
人群傳來噓聲。沒了熱鬧看,他們也很快散去。
梁十七鬆了口氣,聞到身後的男人身上有一股酒味兒,便踮起腳尖湊近聞了聞,皺著鼻子道:“喝酒啦?”
“嗯。”楊鴻雲低頭握著她的手腕翻來覆去地查看,“王大人好客,便多喝了幾杯。”
梁十七皮膚水靈靈的,又嫩,平日裏同他親熱,他稍稍用力都能掐出紅痕來,若是狠了兩三天都消不下去,眼下她那皓腕上多了幾道淤痕,怎麽看怎麽礙眼。
他摩挲著梁十七的手腕,滿是心疼:“早知道那姓趙的這般不知輕重,剛才就不該放過她。”
梁十七噗嗤一笑:“幹嘛,你還要當街打女人呐。”
“她欺負我娘子,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