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回石門鎮
王銘見梁十七對他禮貌有餘實則疏離的態度,心裏將嶽榕和任盼兒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罵了個狗血淋頭。
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好再覥著臉問梁十七師從何人,認不認識他家堂主之類的話,同她拱拱手,就算道別。
任盼兒刁蠻任性,可終究是堂主的義女,他不能真的不管不顧。
至於嶽榕,誰的女兒誰管,他才懶得插手。
見王銘匆匆離去,梁十七眼底劃過一抹深思,隨即搖搖頭,挽著楊鴻雲的手臂打道回府。
董泰寧也好,黃忻也罷,都跟她無關了,這些事情自有楊鴻雲他們料理。
鬧出菜譜風波,百人廚藝大會也無法再繼續進行,既是如此,梁十七他們也該回石門鎮了。
當天下午,梁十七眾人就道別林府管家,踏上回去的馬車,林府管家頗為不舍,給他們塞了好些吃穿的物什,還有一些當地的特產。
梁十七不肯要,推拒道:“您太客氣了,這些天多虧您照顧,我們沒有留下什麽,反而帶走這麽多貴重的東西,實在是羞愧。”
“不貴重不貴重,都是些常見的東西,楊夫人,我家老爺和夫人心腸不壞,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才做出那等子有昧良心的事,實在是對不住您,他們如今不在,就當老頭我越矩替老爺夫人做一回主,替他們跟您賠個不是。”
“林管家,您不必如此……”
“楊夫人,還請聽我說完,舊傷醫好也會留疤,您不原諒林家亦是合乎情理,老爺和夫人從未有過勉強,但是您不原諒是您的意願,林家道歉是林家的態度,您可以不接收,但請您給予林家一個改正的機會,哪怕一輩子也是林家該受的。”
林管家說完這席話,無奈笑笑:“我家少爺是個驕傲的人,他從小被老爺夫人寵壞了,狂傲自負,身上都是壞毛病,但他這次回來改變了很多,這都多虧了客來軒諸位的照顧,如果您不收這些禮,那就還請收下這個。”
他從袖兜裏掏出一張契書,是臨安街上的三家熱鋪。
梁十七臉色微變,說什麽也不肯收下。
原主的死,跟林陽澤有莫大的關係,要說梁十七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她願意跟林陽澤合作,是因為她隻繼承了原主的記憶,沒有得到她的情感,無法感同身受,但也僅此而已。
合作就是合作,她沒有任何資格替原主原諒。
林管家明白了她的態度,遺憾地長長歎了口氣。
梁十七和林管家之間的談話,林陽澤在馬車旁聽得一清二楚,全程都未置一詞,臉上也看不出什麽,唯獨地上的影子,微微佝僂。
崔鈺拍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
馬車哢嗒哢嗒往前行駛,林管家以及林家奴仆,站著許久未動,直至車影消失在道路盡頭。
馬車裏,梁十七斜靠在楊鴻雲懷裏,捏著他的手指把玩。
“其實你可以等見了舅舅再回去,他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
“不急,等我上京趕考去燕京見他也一樣。”楊鴻雲摟緊了她的腰,下巴抵在頭頂,眉眼間是一貫的溫柔。
“那還要好久。”
梁十七邊說邊打了個哈欠,霧氣氤氳,沁出了一滴晶瑩。窩在楊鴻雲懷裏暖洋洋的,馬車搖搖晃晃讓她有點昏昏欲睡。
楊鴻雲修長的手指抹掉泛紅的眼尾,低頭在她唇上輕點:“睡吧,到了我叫你。”
“唔。”
梁十七閉上眼,揪著他的衣襟,安心地睡了過去。
馬車行駛到半路,忽然停了下來。
梁十七眉頭皺了皺,似有醒過來的趨勢。
楊鴻雲在她背脊上輕輕拍了兩下,等她呼吸平穩,這才用內力捂住她的耳朵,冷聲詢問車夫:“發生何事?”
車夫撩開布簾,規規矩矩不敢亂看:“楊公子,有人想見您和夫人。”
“不見,有事讓他去客來軒。”
“是。”
車夫放下布簾,一字不差轉述了楊鴻雲的原話。
“大膽,你知道……”
李威抬手阻止小太監的嗬斥。
“公公?”小太監睜大眼,不明所以。
“退下。”
“是。”
小太監拱手往後退。
李威上前走到馬車旁邊,隔著簾子道:“義父說,如果您有機會回燕京,可以去找他,這塊令牌還請您收下。”
白鷺令牌背後印著一個“內”字,他將其塞進馬車,又等了一會兒,沒聽到楊鴻雲回應,這才畢恭畢敬行了一禮離開。
楊鴻雲盯著被塞進來的那塊內侍令牌,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
李威的車馬讓行,馬車又繼續往前行駛。
窗簾被風吹起一角,李威站在路邊,透過縫隙隱約看到楊鴻雲精致而冰冷的側臉。
像,真的太像了。
當楊鴻雲出現在高台上那一刻,李威就萬分震驚,他一直聽檀茗念叨晉王,也在長公主府裏瞥見過晉王的畫像,隻一眼,就足矣令人神魂顛倒。
他侍奉當今天子,然而晉王比當今天子更具天威。
畫像已是如此,若是真人又該有多威嚴?
李威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可惜晉王已不在人世,無法窺得其神顏。
直到他看到楊鴻雲。
“血脈這種東西,真的妙不可言。”李威盯著駛遠的馬車呢喃。
小太監聽不真切,疑惑道:“公公,回京麽?”
“回吧。”
想必再過幾天,義父那邊也該收到他的傳信了。
黃忻那隻老狐狸,膽敢利用他將他當猴耍,真當他宮裏沒人?哼。
眾人披星戴月終於回到客來軒。
他們沒有驚動左鄰右舍,在後院整理好東西後便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嘴巴淡了兩天的食客們,習慣到客來軒那條街上溜達一圈,就當他們糾結今天去哪家客棧酒樓湊合一頓的時候,冷不丁發現客來軒居然開門了!
驚喜從天而降。
有客來軒,還糾結什麽。
“喲,客官裏邊兒請。”小二哥布巾一甩,熱情地將人往裏邊兒迎,“客官您幾位啊?”
“四位,已經派人去叫了,不多時便過來。”食客熟門熟路坐下,悠悠歎了口氣,果真還是客來軒裏舒坦,“誒,百人廚藝大會不是還有一天麽,怎麽就回來了?”
難道梁十七輸了?
不應該啊,以梁十七的廚藝,怎麽著也能排個前三。
小二哥歎了口氣,惋惜道:“說起這事兒就來氣,我們夫人都以第一衝進決賽了,誰曾想,比試中途出了狀況,被勒令停止,我們隻好提前回來做生意。”
食客激動:“第一?”
小二哥強調:“就第一第二場,沒到決賽呢,不好講。”
“那也是第一啊!”兩場都是第一,最後一場還有懸念嗎,肯定也是第一啊!
“好好好,我就知道,楊夫人的實力就是這個。”食客豎起大拇指,“咱們石門鎮難得出了回風頭,今個兒我高興,你們的招牌菜都給我來一樣!”
見他豪氣萬丈一甩袖,小二哥心裏自是高興,嘴上卻是勸道:“是不是太多了點兒?”
“吃不完就打包帶回家麽,我家裏十來口人呢,就怕不夠吃。”
“得嘞!您稍等,馬上讓廚房給您做。”
小二哥在小本本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全”,走路都在發飄,樂顛顛地往後廚喊:“八號桌客人,招牌菜都來一份!”
這桌菜,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兩,他這個月的提成到手了。
不僅是這一位食客,後麵來的個個財大氣粗,就像是要把前幾天沒吃到的遺憾都給補回來似的,生意比起開張那天都要好。
之後又過了兩天,臨安城那邊的消息零零碎碎傳到了石門鎮。
百人廚藝大會沒能進行到底,但梁十七依舊聲名大噪。
坊間八卦總是會被誇大其詞,等傳到石門鎮百姓的耳朵裏,版本已經是改了又改,他們口中的梁十七仿佛已經能拳打金膳堂,腳踩禦膳房,吹天下第一的比比皆是。
有人高興跟著吹。
有人厭嫌,直罵梁十七沽名釣譽,到處跟人說她廚藝不過爾爾。
而梁十七本人則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完全沒將其放在心上。
這陣邪風從臨安吹來,八成是有人想捧殺她,不是周家就是葉家。
但梁十七不怕,總歸不是她自稱天下第一,她管得了自己的嘴,管不了千千萬萬的嘴,他們要說就隨他們說,頂多讓崔鈺多雇幾個乞丐去壓一壓風評。
好壞摻半,總沒話說了吧。
周邑沒想到梁十七反應這麽快,輕而易舉就破了他的招,他氣不過,又叫人去給客來軒下絆子。
然而人還沒出臨安城,就被楊鴻雲的暗衛提溜走了。
某天晚上周邑還在胡同裏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頓,剛能走的腳又被打斷,大夫看了直搖頭,說醫不好,哪怕接上,將來走路也會跛腳。
周邑如遭雷劈,徹底瘋了。
跛足之人還怎麽考科舉?
“梁十七,一定是梁十七幹的,娘,你一定要替我報仇!我要她生不如死,她打斷我一條腿,我就斷她兩條!還有那個楊鴻雲,你一定不能放過他!”周邑眼眶通紅,眼球裏布滿了紅血絲,死死握著董瓊芳的手,神情說不出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