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前奏打響
趙琇說的不無道理，李威調查過，也知曉梁十七嫁到青山村之前在石門鎮四處得罪人，名聲並不好聽，而今說她是脫胎換骨也不為過，這種變化細想之下的確有難以解釋的地方。
李威把疑惑壓在心底沒顯露半分，對趙琇道：“口說無憑，你所講不過都是猜測，想要讓人信服就得拿出證據來，你有嗎？”
趙琇當然沒有，她能在這裏理直氣壯告狀，還不都是從嶽榕口中得知，所以，她轉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嶽榕。
趙東來為趙琇魯莽的舉止捏了把汗。
黃忻和董泰寧則是鼓勵地看著她。
嶽榕輕聲長歎，福了福身：“還請大人稍等片刻。”
接著，她回房裏取來一本用羊皮封麵包裹著的菜譜，封麵沒有任何字跡。
“李大人，這是我爹親手交於我的菜譜，這本菜譜是我嶽家祖上的心血，說來愧疚，我和我爹都沒能參透其中的精妙之處，隻學得一些皮毛……還請大人過目。”嶽榕雙手相捧，動作很是小心珍惜。
李威淡色的長眉上揚，接過，看了她一眼，這才翻開第一頁。
“嗯？殘本？”
菜譜隻有後半本，書頁不知是何材質，摸著有些油光，再加上年久失修，上麵的字跡不複清晰，很多都缺筆少劃，還有蟲豸啃咬之類的痕跡。
趙琇和趙東來看到這本菜譜，臉上都閃過一絲疑惑，之前嶽榕給他們看的可不是這本。
嶽榕垂眸小聲解釋：“祖傳的菜譜太過珍貴，而且損壞的厲害，一不小心就容易磨損，不好常用來翻閱，我平時所看是父親的謄抄本。”
“原來如此。”趙東來點頭。
嶽榕的解釋黃忻和董泰寧自然也聽到了，兩人對視一眼，無聲發笑。
什麽祖傳的菜譜，不過是嶽峰很多年前被派去打掃金膳堂，無意從一張桌子底下弄來的東西，他這人本就是小偷小摸發的家，見墊桌腳的是半本菜譜便直接占為己有，壓根沒打算上繳。
這半本菜譜嶽峰藏了多年，一直沒敢拿出來，怕被金膳堂的人發現。
直到前兩天，他偶然發現菜譜裏寫了月餅的多種做法，其中一種，和梁十七所做極為相似。
嚐試出成果的嶽峰當時驚詫不已，沒想到歪打正著，他還真得到了梁十七所用的菜譜！
隻可惜，菜譜隻有半本。
這讓嶽峰更加確定，梁十七手中有另外半本，雖然不知梁十七究竟是從什麽地方得到的，和金膳堂又有何關係……
時間緊迫，嶽峰來不及多想，再加上他滿腦子都是奪取菜譜的念頭，哪裏還管這麽多！他連夜把菜譜送到嶽榕手中，就是為了增添她手中的籌碼，讓她在適當的時候亮出來給與梁十七致命一擊。
而眼下，就是機會。
嶽榕握緊衣袖，水眸裏浮起一道暗芒。
李威沒細看菜譜的內容，他不懂做菜，看了也無用，便草草掃過，然而在看到最後一頁時，他眸光瞬間凝住了，就見末頁左下角有兩枚模糊的印章。
印章字跡已經模糊不清，有一枚細小的紋路依稀可見，旁人或許看不懂，在宮中侍奉被鍾英教導的李威卻能認得。
大周除傳國玉璽之外，曆任皇帝都有私印，而在所有皇帝中，唯有聖祖的印象刻有雲紋。
李威同鍾英一起整理先帝庫房時，有幸見過聖祖的畫作，畫上的印同眼前這枚十分相似。
若是巧合，也未免太巧。
民間哪個廚子會在自己菜譜上敲印章？而且還敲雲紋章？
宮中流落在外的東西可大可小，李威覺得此事有必要寫信跟鍾英稟告。
正想著，他聽到有人在叫他。
“李大人？”黃忻見李威捧著菜譜若有所思，心裏也一直在打鼓，嶽峰沒跟他細說菜譜內容，他並不知菜譜真假，就怕沒法將李威糊弄過去。
“李大人，這事您看……”
李威淡眉用力擰著，他合上菜譜，沒直接還給嶽榕，而是再三確認：“你確定這本菜譜是你祖上的傳承？”
他腦海裏搜刮了一遍，並不記得聖祖時期禦膳房有姓嶽的廚子。
嶽榕心中咯噔一下，也有點慌張，不過她深得嶽峰的教誨，縱然內心發慌，麵上依舊是柔弱平靜的神色：“是，它就是我嶽家的菜譜。”
聽她回答的如此堅定，李威也不好再說什麽，深深看了她一眼，把菜譜還給她。
見此，黃忻不禁鬆了口氣，立馬囅然而笑，再次相邀李威留下來吃飯。
這回，李威沒有拒絕。
黃忻和董泰寧在背後狡詐地相視一笑，狐狸尾巴甩啊甩，他們都明白，李威能答應坐下來，就說明他十有八九已經相信了嶽榕的話。
如此一來，他們接下去的計劃就可以實施了。
他們不要求李威能完全站在他們這邊，隻要他不幫梁十七就好，如果能因此而對梁十七反感，那便是意外之喜。
這頓飯可謂是賓客盡歡。
嚐過嶽榕的手藝後，李威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有幾分本事。
黃忻他們也發現，嶽榕最近的廚藝似乎有所見長，菜還是那個菜，味道卻精進了許多，自然對她好一頓誇。
趙家兄妹與有榮焉，嶽榕紅著臉接受眾人的誇獎，心想，那菜譜果真是個寶貝，她不過照著學了幾道菜，味道便大不相同，怪不得父親千方百計也想得到另外半本，要是能將整本菜譜都學會，就算是金膳堂的堂主他們也當得。
不知不覺中，嶽榕的想法逐步扭曲。
臨安城內的流言也傳到了林府，梁十七聽到後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要不我去想辦法攔一攔？”崔鈺提議。
梁十七吐出瓜子殼：“請人辦事得花錢，沒必要，流言如洪水，梳不如堵，他們要傳便傳，反正膈應的又不是我們，等過兩天城內百姓熱情散了，流言自然就會消失。”
崔鈺猶豫：“可是，金膳堂那邊……”
“無礙。”楊鴻雲接話，“傳不傳，金膳堂都已經盯上了十七，不差這麽一點半點。”
崔鈺一想也是，那姓嶽的估計就等著在大會上給梁十七難堪呢，他又何苦多此一舉。
翌日。
清晨霞光初露，天際雲層還很朦朧，臨安城的街道已經熱鬧開了。
百人廚師大會的場地就在城東最大的那片空地，能容納上千人，以往都用來給臨安駐城軍練武排練陣法，空地兩邊高樓林立，多的是客棧酒樓茶館，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早早買了窗邊的位置，一探頭，就能將下方的場景盡收眼底。
避免有人闖入廚藝大會搗亂，引起其他不必要的事故，府衙特意派了駐城軍圍守在比試場地外側，將百姓和參加大會的人員隔開。
“瞧見那隔離百姓的紅布條沒？都是跟學的，連這次的大賽規則都是按上次漢口縣的比試來。”
“你怎麽知道？”
“喏，都在紙上寫著呢。”崔鈺點點桌上厚厚的一疊紙張。
上麵密密麻麻的規則，看得墨汐腦瓜子疼，直接兩眼放空，捧著茶盞喝茶。
他們所坐的茶樓是林家的家業之一，三樓靠近比試場地左下方，能看到評審台上有穿灰色短打的小廝正來來回回搬桌椅，兩邊是兩人高的大鼓，鼓杵比拳頭還大，正中間擺著一供桌，上麵是瓜果點心，還有小三牲。
董泰寧好麵子，本想弄大三牲，但秋季牛太忙碌，要找一頭能宰殺的牛很難，他最終隻能作罷。
百人廚藝大會雖然有百來個人，但倘若按客棧酒樓名頭來算，也就三十來家，個人選手不算在內，其中臨安占大頭，除三大酒樓之外，還有五個小酒樓，漢口縣占五個名額，分別是：東來順、客來軒、宏福酒樓、聚德樓、四海一閣（原四海酒樓）。
其他地方的酒樓水平參差不齊，像廣陵郡的醉霄樓，其名能和臨安三大酒樓並肩，廚藝自然不同凡響；再比如，漢口隔壁縣的吉祥客棧，廚子大概是郭大川的水平，說不上差，但在這廚子遍地的大會上，也絕對排不上好。
場地前兩天就搭好了棚子，每個棚子外頭都插了幌子，幌子款式各不相同，色彩豔麗、形狀古怪、簡約大氣應有盡有。
客來軒的幌子本是白底黑字，但崔鈺嫌晦氣，就改成了黑底白字。
眾多顏色中，黑為最上，沉穩莊重，再添上楊鴻雲親手書寫的“客來軒”三個字，幌子隨風揚起，瞬間變得凶悍無比，霸氣盡顯。
所有客棧酒樓的幌子顏色都會選大紅大紫，圖個吉利，就客來軒奇葩，在眾多幌子中獨樹一幟。
崔鈺瞧著還挺得意，叉著腰嚷嚷：“金膳堂和董家暗箱操把我們調到角落又如何？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看看我們的鋪子，多顯眼！”
這回還真叫崔鈺給說中了，周邑在對麵樓上看著那黑色的幌子，氣得差點心梗。
他好不容易在抽簽的時候動了點手腳，把客來軒和玉食樓安排到不起眼的角落，誰知道，客來軒根本不按套路來。
“梁十七！”周邑咬牙切齒，用力一擲。
茶盞瞬間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