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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對賭

  梁十七從來不打無準備之戰,既然開了客棧,對同行競爭對手自然要有所了解,大到臨安府,小到附近城鎮,各家酒樓客棧老板的背景楊鴻雲都有查探。


  他們的畫像梁十七銘記於心,一眼便能認出誰是誰。


  也是原主記性好,其中有兩人原主恰好曾在葉茹茹出嫁那天見過,他們坐的是女方親眷的席位,跟梁康裕似乎很談得來。


  梁十七起初隻是懷疑,尚未確定,誰想,她隨口一詐,他們便開始心虛,從而坐實了背後人的身份。


  不過這些話梁十七懶得告訴韓洛,那幾個人韓洛認識與否她也不想知道。


  韓洛的身份敏感,他跟楊鴻雲崔鈺之間的愛恨情仇太過複雜,在立場上亦正亦邪,她不想承韓洛的情,免得以後讓楊鴻雲他們為難。


  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梁十七婉言謝過韓洛的好意,並給他多做了一份點心以表謝意。


  韓洛聳聳肩,對她的做法不可置否。


  不過點心倒是收下了。


  時隔不到半個時辰,暗一提刀回來,他附耳將審問後得到的消息悉數告知梁十七。


  梁十七聞言神情莫測,沉默片刻後問:“人呢?”


  “放走了,我們動手很謹慎,沒有留下任何傷口,就算他們去報官也查不出什麽來,夫人,臨安那邊是否要我們……”暗一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梁十七思索片刻後搖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百人廚師大會在即,現在動手反而容易惹人懷疑,暫且不用管他們,此事你無需告訴鴻雲,我心裏有數。”


  暗一垂眸應下:“是。”


  今個兒這麽多人都看到他們來客來軒鬧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人命官司說不定反要扣到她頭上。


  可是,他們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葉茹茹是恨她,尤其在得知她派人裝背後靈跟了葉茹茹三天,把葉茹茹嚇得屁滾尿流後,葉茹茹更是對她恨之入骨。


  買通人來客棧鬧事這種低級的招數,葉茹茹確實做的出來,但如果她真的要找人,也該找些地痞流氓,沒必要找臨安酒樓的老板。


  何況,那些人的做法似乎太過刻意了點。


  梁康裕也不像是會縱容葉茹茹一而再再而三犯蠢的人,他既然能為了蠶食碼頭勢力而蟄伏在葉家這麽多年,不可能大費周章地喊了四個人,就隻來客棧小打小鬧一場,這不劃算。


  相比較之下,買凶殺人簡單有效多了。


  梁十七思來想去,也想不通葉家在暗中搗鼓些什麽。


  韓洛嚼著點心在外聽了一耳朵,他通了經脈,耳力比普通人要靈敏的多。


  昨個兒晚上文天逸提到梁康裕的時候他便覺得有點耳熟,奈何沒想起來是誰,方才暗一說到葉家,他才恍然想起在廣陵府見過。


  葉家掌控臨安偌大的碼頭生意,和大運河的幾座州府碼頭多少都有些牽扯,涉及河道船運,官府不可能不管而放任船幫發展吃下整條河道的水運路線,這裏頭的油水非常人能想象。


  可要官府接管生意將船幫遣散也不太實際,一個碼頭有幾千號人物,惹惱了他們,怕是要起義造反。


  所以,這些個船幫表麵看起是每年都規規矩矩上繳稅收,實則同當地官府暗通曲款,私下不知道做了多少生意,有官府幫襯大開方便之門,船幫無所顧忌,才能賺更多的錢,去孝敬那些官老爺。


  臨安的葉家之所以能從一個鏢局發展到幾百人的大家族,林奎功不可沒。


  同樣,在廣陵,當地父母官在接待韓洛的時候,那些船幫也特意來拜訪,隱隱有想借韓家名頭的意思,隻不過韓洛當時中了毒,心煩意亂之下脾氣很是暴躁,隻想找個人打一架出出氣,便沒將他們的話聽進去。


  韓洛縱然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可見過的人還是記得的,他的的確確聽到廣陵郡的知府提到了臨安葉家。


  因林奎被吳俊遠捋掉官職,還抄了家,那些心裏有鬼的酒囊飯袋也怕被波及。


  畢竟,他們平日裏走動頻繁,經常在一起喝酒作樂,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往輕了說是同僚之間關係好,往重了說便是結黨私營,要掉腦袋。


  所以,他們把韓洛當菩薩似的供著,讓他在韓詠明麵前多說說好話,為他們謀一謀前程。


  可惜,韓洛沒心沒肺,他恨不得親手宰了韓詠明。


  還妄想他為他們說好話?


  嗬,夢呢。


  在廣陵郡的那幾日,除了葉家,韓洛還對一個人印象較為深刻。


  那人是個廚子,在當地極為有名,而且他和廣陵郡的知府是親家,最重要的是那人的做菜手法……


  如果韓洛沒有猜錯,此次要針對梁十七的可能不是葉家,而是那個廚子。


  至於葉家,應該是充當在背後推波助瀾的角色,他們和梁十七結怨,這會兒有人跳出來收拾她,葉家心裏準已樂開了花。


  韓洛捏著下巴思忖,將事情翻來覆去盤了一遍,覺得這其中的坑挖得有點深,畢竟,那個廚子背後除了廣陵郡的知府外,還跟大周朝的其他廚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再往上點,就得涉及到宮裏了。


  梁十七若是得罪了他,可能會招惹來更大的麻煩。


  不過依照梁十七這會兒胸有成竹的態度,可能並不需要他插手此事。


  算了,反正有楊鴻雲,他在這裏瞎操心什麽呢。


  機會他已經給過梁十七,是她自己不要,往後就算被打壓,那也是她自找的,怪不了別人,韓洛心安理得地想。


  韓洛性格本就惡劣,他之所以在楊鴻雲麵前有所收斂,是因為他心中有愧,也有兒時那點為數不多的情分在,但這點心軟並不包括梁十七在內。


  在韓洛眼裏,梁十七頂多算個廚藝好、相貌好、有心眼的小廚娘,跟他韓洛沾不上邊兒,犯不著去針對她,也沒理由去幫襯她,唯一和他有關係的楊鴻雲,對他也是橫眉冷豎眼裏寫滿了“趕緊滾”三個字。


  就這態度,還想讓他幫忙?


  韓洛低頭輕嗤,將糕點一口塞進嘴裏,披著一身女裝戴上錐帽慢悠悠地往街上走去。


  他堂堂定安侯府的小侯爺,臉皮自尊都被不要了,他就不信,韓家那兩個瞎眼的能認出他來!

  梁十七不知韓洛所想,也沒管他去哪兒。


  他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梁十七也沒法拘著他。


  隨他去吧。


  被抓那是他倒黴。


  梁十七揉好麵團,包了餡兒也沒印模子,直接揉圓,每個月餅都小籠包大小,有點像門釘肉餅,不過梁十七做的月餅並不是兩麵煎,而是一頭圓。


  月餅塞進烤爐後梁十七又炒了甜豆沙,打算做不用烤的芋泥豆沙月餅。


  這廂她剛搗好芋泥,外頭夥計便掀起簾子來報,說是漢口縣的四海酒樓有信送到。


  梁十七接過信,一摸還挺厚,信封上寫著“楊夫人親啟”五個字,字跡端正,像是舟四海的手筆。


  梁十七把活交代下去,回房拆開信封,隻見上頭寫著:“楊夫人芳鑒,順祝客棧生意昌隆……”


  信是舟四海親筆書寫無誤,但裏麵提及到的事情卻不止四海酒樓一家,厚重的信裏詳細敘述了近些日子漢口縣各家酒樓皆有潑皮無賴上門鬧事,這讓他們做生意時不勝困擾。


  一次兩次若還能稱得上是正常,每天都來這麽一遭,任憑誰都會覺得其中有詐。


  舟四海他們也確實讓人去調查那些潑皮無賴的來路,沒想到,都是臨安那些酒樓派來的人。


  查出罪魁禍首後,舟四海等人自是要上前去討個說法,誰知那些酒樓老板臉皮厚的很,睜眼說瞎話,不但如此,他們反將漢口縣的酒菜水平狠狠批了一頓,談及言辭頗為不屑,隻道是“偏隅之地,三流伎倆,同台比試都嫌掉份”。


  這話說的太過氣人,你罵我們廚藝不好,我們認,但你地圖炮就不對了撒!

  什麽叫三流伎倆?

  都是下九流的行當誰比誰高貴?

  漢口縣的老板自是不服氣,拍桌子據理力爭讓他們收回原話。


  雙方嗆聲爭得麵紅耳赤,若不是顧及在對方的地盤,性子火爆的漢口縣老板都想捋起袖子一巴掌揮過去,打腫那群陰陽怪氣的嘴臉!

  書信裏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各家老板的憤懣之情在字裏行間得以體現,生動形象地複述了當時的場景,梁十七看著看著思緒就有點跑偏,覺得舟四海這文筆不去寫書實在是可惜了。


  繼續看下去。


  若隻是口角糾紛舟四海大可不必寫信給梁十七,信過去一半,前麵氣氛渲染得差不多了,舟四海才提及重點。


  雙方對罵熱血上頭,誰也不服誰,當時也有人做和事老,嫌他們在酒樓裏當著眾人的麵吵吵嚷嚷不像話,眼看著百人廚藝大會在即,有什麽不服不如在比試台上見真章。


  這個提議成功將雙方情緒按捺下去,控製了麵紅脖子粗的局麵。


  按理說,事情到這裏就該結束了,誰想臨安的人繼續挑釁,三言兩語把他們的火氣又煽動起來,憤怒當頭,有幾個脾氣爆的經不住他們激將法,以酒樓為賭注,簽下了對賭條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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