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兩方博弈
韓成吉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什麽來,他對兩人的話將信將疑,難道蔡頤也有失算的時候?
蔡頤有沒有失算,翌日卯時上朝可見分曉。
在太監高唱完“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其他朝臣都準備退朝回家睡回籠覺的時候,蔡頤毅然橫跨出班,麵色嚴肅道:“啟稟聖上,臣有本啟奏。”
蔡頤一出,殿內文武百官頓時一個激靈。
蔡鐵嘴又要殺誰?
“愛卿有何要事?”
“回聖上,定安候之子韓瑋、韓玟驕奢淫逸,強搶民女,殘害無辜百姓數十人,其同謀有……”
那些官員起初一聽是定安候府,看站在前頭的韓丞相都有些幸災樂禍,誰知,他們笑意還未在臉上形成,接下來就從蔡頤口中聽到了自家兒子的名字。
文武百官:笑意逐漸消失。
而這時的殿內,除了蔡頤清朗的聲音緩緩響起外,便是沉寂一片,眾人心中想法各異,位高權重如韓丞相之流麵色淡然,眼神平靜,仿佛蔡頤說的不是他們家的兒子,而低於四品的官員則是汗流浹背兩股戰戰,似乎已經聯想到自家兒子被拉去午門砍頭的場景。
其中最老神在在還有心思看好戲的莫過於吳勇吳將軍等人,火沒燒到自家房子,誒嘿,當然是搬凳子圍觀。
他們聽著蔡頤洋洋灑灑舉列出的一條條罪狀和一連串人名,緊接著,人證、物證齊上,這一套亂拳砸下來,被點名的官員想辯解都沒處辯。
刑部和大理寺的幾位大人不禁偷偷拭汗,蔡頤這手段,要是放在刑部大理寺,還有刑具什麽事兒啊!
他可別是當不上丞相,轉而去搶他們的飯碗。
此刻心裏最苦的當屬燕京府尹,他身為燕京父母官,沒能看好天子腳下的百姓讓他們被官宦子弟強殺掠奪,罪責重大。
縱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這府尹算是做到頭了。
想此,燕京府尹臉上瞬間變得灰白死寂毫無生機。
果不其然,皇帝聽完後第一個責問的就是燕京府尹幹什麽吃的,拿朝廷的俸祿,卻連皇城四周的百姓都保護不好,那還當什麽父母官,不如滾去皇宮刷馬桶!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們連家都管不好,如何談治國,看看這些罪證,他們是什麽人呐,啊?是你們的子女,大周未來的棟梁!可這些棟梁還沒來得及撐起大周朝這片天,根裏就開始腐爛變得臭不可聞!你們一個個枉為人父,枉為朝臣,實在太讓朕寒心!”
折子被皇帝狠狠摔在地上,殿內瞬間嘩啦啦跪了一地:“臣知罪!”
皇帝側過身去,看都不願看他們,滿含怒氣的聲音一直傳到大殿外:“燕京府尹,朕命你將韓玟一幹人等拿下押送刑部,因此案牽涉甚廣,由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中丞共同審判,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未經朕的允許,誰敢插手此案包庇罪犯,一律視為連坐,重者當誅!”
燕京府尹、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中丞:“臣領旨。”
“另外,崔愛卿可在?”
崔學文的長子崔淩雲聞言出班啟奏:“臣在。”
皇帝看到他臉上才稍微緩和了些,相較於方才的盛怒,他對崔學文算得上是和顏悅色:“明年便要舉行科考,在科考之前,朕命你和蔡愛卿前往各府調查,但凡有官宦子弟作風不良殘害百姓,一律不得參加科考,我大周朝不需要這等蛀蟲,至於路上……”
皇帝一轉頭,正巧看到吳勇靠在柱子上打哈欠的動作,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吳將軍,就勞煩你陪同兩位愛卿走一趟。”
“唔?”吳勇愣了半刻,這才出班,“臣令命。”
“名單上的人,誰家的兒子誰領回去,罰俸祿一年,除上朝外閉門思過不得外出,直至此案查清為止。”
“臣等領旨,謝聖上開恩。”
小太監一聲“退朝”,眾人便爬起來心事重重往宮外走去,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端端的,蔡頤為何會突然檢舉揭發這些官宦子弟。
這下可好,一死一大片,他也不怕走路上被文武百官套麻袋。
更讓他們不明白的是,蔡頤的死對頭韓丞相居然全程未置一詞,被判死罪的可是定安侯的親兒子他的親孫子,怎麽連句求情庇護之詞都沒有?
方才不知多少官員就等他發話,隻要韓詠明出言替韓玟韓瑋開脫,小皇帝好歹會看在韓太後的顏麵上饒他們一命,那他們的兒子不也能減輕一些罪責麽!
可讓他們失望的是韓詠明除了臉色比平常更為冷峻可怖之外,並沒有站出來。
“吳將軍,這招釜底抽薪用的不錯,不虧是常勝將軍。”
吳勇走在文武百官後麵,聽到聲音回頭,隻見韓詠明撫平衣擺,看他的眼神透著森冷的寒意。
其他大臣見此連忙收回視線加快腳步不敢久留,免得被殃及池魚。
吳勇站沒站相,他抬手掏了掏耳朵:“韓丞相這話說的,你孫子犯事關老子鳥事?”
韓詠明視線掃過他的耳垂,那上頭一米粒大小的紅痣,在晨曦照耀下顯得愈發鮮紅滴血,他眼中射出一抹陰狠之色,冷笑:“為了明年科舉,你可是煞費苦心啊。”
韓瑋和韓玟算什麽,燕京的紈絝又算什麽,蔡頤的目的壓根就不是他們,而是和小皇帝串通一氣,在給寒門弟子鋪路,他們想培養新的勢力同朝中抗衡。
“想來崔學文在背後功不可沒。”若沒有崔學文在背後指點,小皇帝怎麽會突然想到任用崔淩雲。
吳勇冷眼輕睨了韓詠明一眼,仿佛在說他有病,盡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吳將軍還是一樣會裝傻充愣,也罷,這次我認栽,我倒是要看看,就依靠幾個毛頭小子,小皇帝能成多大氣候!”韓詠明說完,頓時拂袖而去。
他走後,吳勇眼中端著的笑意也是逐漸凝結,渾身如同千年寒冰般散發著絲絲冷氣,把跟上來的蔡頤蔡大人凍得打了個哆嗦。
“吳將軍,那老匹夫是不是威脅你了?莫怕,老夫替你報仇!”
吳勇掃過蔡頤那老胳膊老腿:“……”別了吧,閃著腰就不好了。
出巡被安排在齊王婚事之後,也就是八月初十再動身,得知吳勇第一站就是去江南,吳俊遠酸了,直言他也想去,然後被吳勇冷酷無情地拒絕。
不僅吳俊遠想去,謝雅淳也想去,自從上次她做了梁十七教的神仙鴨和蒸蛋糕給老太君賀壽,連老太君也很想見見她那素未謀麵的外孫和外孫媳婦兒,當然,她也惦念吳玉芝。
這丫頭在外顛沛流離這麽多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老太君每每想起來就心如刀絞,恨不得飛到江南去見她一麵。
吳勇被家裏吵得頭疼,崔淩雲也是如此。
得知崔淩雲要去漢口縣看兩個兒子,崔學文腰不酸腿不疼,立馬下床生龍活虎地繞院子跑了兩圈,那意思,他也要去見兩個寶貝疙瘩。
崔淩雲一張死人臉無動於衷:“不行。”
崔學文擼袖子想打人:“嘿,你個王八羔子,我是你爹!”
崔淩雲撇嘴:“所以你也是王八。”
“我,我拐杖呢,看我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個糟心玩意兒!”
“爹,爹,算了。”崔二爺擋在崔淩雲跟前,“大哥的脾氣就這樣,再說了,他是奉命辦事,您跟著去不方便。”
豈止是不方便,根本就是去添亂,崔三爺默默腹誹。
崔、吳兩家雞飛狗跳,韓府裏冷冷清清。
韓詠明麵對吳勇嘴上說著認栽,心裏哪能真不氣,他回來途中越想越不對,韓瑋和韓玟有幾樁霸占民女的陳年舊事都過去多久了,蔡頤就算有吳勇在幫襯,也不可能查那麽清楚,韓家的暗衛和死侍又不是吃白飯的。
除非,定安候府裏有奸細。
而且是跟隨在韓玟韓瑋身邊多年的奸細!
可韓成吉雖然是草包,那也是上過前線的殺過敵人的草包,手裏還養著一批精兵,不可能連有人在府裏安插探子都察覺不到。
韓詠明思來想去,終於意識到他忽略了一個人——韓洛。
他怒氣衝衝直奔地牢,府中下人見他神色狠厲,不敢觸及黴頭,皆小心避讓。
“相爺。”看守地牢的人行禮。
“免了。”韓詠明腳步沒有停頓來到地牢深處的房間裏,邊走邊問,“韓洛傷勢如何?”
侍衛道:“回相爺的話,禦醫說小侯爺傷勢嚴重,需要休養幾月才能恢複,尤其是脖子上的傷口,失血太多,導致小侯爺至今昏迷未醒。”
“嗯。”
韓詠明推開房門,這個房間很是簡陋,除了床和桌椅,再無他物。
他走到床邊,見床上之人全身都被被褥蒙住,直覺不對勁。
伸手一扯。
床上哪有什麽韓洛,隻有兩個並列的枕頭。
“這就是你們所說的他在養傷?”韓詠明幾乎從牙縫間擠出這句話來,“人呢!”
“這、這……”看守地牢的人見床榻上隻有兩個枕頭,人影空空,臉上惶恐不已,紛紛朝著韓詠明跪了下來,顫顫巍巍地開口,“相爺明鑒,我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地牢,更沒放其他人進來,小侯爺不可能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