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辣椒的下落
你唯有泰和樓的老板陳興德在夜間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快要愁白了頭發。
白天做生意的時候,泰和樓的夥計就見自家老板坐在前台時而愁眉不展時而囅然而笑,就是那笑容有點別扭,眼底藏著他看不懂的東西,仿佛在刻意壓抑著興奮和嘚瑟,自他接手泰和樓以後,大刀闊斧換了所有的廚子,酒樓的生意一落千丈,同以前客朋滿座的場景差遠了,也不知道他在嘚瑟個什麽勁兒!
夥計打量的目光被陳興德發現,被狠狠批了一頓然後派他去招攬生意,他站在門口看著車水馬龍的過路行人,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心想,他又不是紅香樓的姑娘和媽媽,甩甩帕子就能拉幾個客人進去。
“呦,客官,可許久未見到您了,最近可好啊?您看這也到午膳的點兒了,不如進來坐坐……”另一個夥計倒是積極,笑臉吟吟,一張巧嘴能說會道,還真讓他拉到了兩個熟客。
那兩個熟客腰包鼓鼓,想了想,問夥計:“今個兒店裏有沒有白龍曜(裏脊肉)、仙人欒(奶汁燉雞)和箸頭春(烤鵪鶉)?”
夥計明顯看到那位能說會道的兄台笑容在嘴角僵了一瞬,反應過來討好道:“客官,您說的咱們酒樓暫時都沒有,不過有爆炒鵪子、山雞絲燉燕窩,還有一品醬肉,不比您說的那幾樣差……”
“唉,算了算了。”熟客出聲打斷夥計的話,無奈,“我又不是沒吃過,你說的那幾道菜味道還真不咋地,和以前差遠了,我娘子還在家裏等我,改日再來吧。”
“哎哎哎,客官別走啊!”
但任憑他追上去怎麽叫喚,熟客頭都沒回一下。
夥計看著心裏嘖嘖搖頭,酒樓的廚子做不出劉承福和鄭不言拿手的招牌菜,即使有客人上門又有什麽用?還不是掉頭就走。
也不知道那新來的廚子在練什麽拿手菜,神神秘秘的,酒樓的生意要是再這樣下去,他也要好好考慮考慮後路了,聽說客來軒給夥計的工錢最高,福利也好,就是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開門做生意,還招不招夥計?
他天馬行空胡思亂想著,明目張膽地劃水摸魚。
姚秀慧那日沒在客棧等到人,倒是有小廝來送那日梁秋和沒有帶走的休書,表明了林陽澤避而不見的態度。
他不是不知道姚秀慧的目的,但他不想見,更不想見梁秋和,她欺騙了他一年,撈盡了好處,林家沒讓她吐出她補貼給娘家的那些銀錢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往後她是死是活都與他們無關,若梁家再繼續糾纏不放,就別怪他們去報官追責。
梁秋和不願接受被休的事實,她不相信林陽澤真的對她一點感情都不剩,所以想用命再賭一次,可惜,男人深情時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她麵前,隻為博美人一笑,但當他把所有感情收回的時候,也能無情到極致,她這場賭局,注定要輸。
一聽要報官,姚秀慧心頭再恨也不敢強迫把人帶回去,梁秋和給她的那些錢她自己花了一半,梁斌做生意花了一半,手裏半個子兒都不剩,她拿什麽退?
說白了,在姚秀慧心裏,梁秋和沒有她自己重要,更沒有梁斌重要,一個被退婚的女兒長得再好看作用也不大,再加上梁秋和如今在石門鎮臭名遠揚,罵她表裏不一的人比比皆是,以後即便再嫁,也尋不到比林陽澤更好的了,但兒子不一樣,梁尤新隻有梁斌一個兒子,梁家未來必定要由梁斌繼承,姚秀慧還想老了依靠梁斌過上好日子,萬不能因為梁秋和而賠上兒子。
客來軒這個破地方從老板到夥計都摳得要命,她在這裏坐了一天連杯水都沒有,凳子還特別硬,也不知道回去後皮膚會不會起疹子。
姚秀慧一刻也不想多待,拿了休書便走。
而她走後沒多久,林陽澤便掐著點回來了,梁十七沒在他臉上看出什麽,就是晚上胃口格外好,一連吃了三碗飯,他邊吃還邊嫌棄外麵的飯菜難以下咽,害他午膳都沒吃多少路上差點沒餓死。
其他人聽了很是無語,斜眼看他:您是不是忘了您自個兒家裏也是開酒樓的?
嘲笑歸嘲笑,能看到他生龍活虎的模樣,眾人也鬆了口氣。
林陽澤吃完一抹嘴,往衣襟裏掏啊掏,掏出一張地契啪拍桌子上,說:“怪我太大意,沒能早點發現梁秋和有問題,她在跟我娘要走賓鴻樓的時候哄騙她寫了移交文書,還偷了我的私印在上頭蓋了章,如今賓鴻樓是拿不回來了,好在我留了一手早早挪了酒樓的賬,給她的也就一空殼子,不算太虧。
我爹娘愧對於我,覺得此事他們也有責任,為了補償,我爹給了臨安三處鋪麵和一個郊外的莊子讓我挑,我選了莊子。”
他指尖點點桌上的地契。
眾人湊過去一看上麵的寫的範圍,好家夥,相當於半個青山村,這特麽的可真有錢!
他們都知道林家有錢,但具體多有錢他們不知道,畢竟江南一帶富商太多了,光賣茶葉賺得盆滿缽滿的就有十來個,像梁尤新那種玉石商人也不在少數,還有絲綢商、酒商……當然,最富的要數鹽商,在這麽多富商裏,林父榜上無名,所以即使是崔鈺,也不太了解林家究竟算哪一檔。
今天聽林陽澤這麽一說,他們才開始正視起這位富商之子來,能在臨安隨隨便便拿出三處黃金地段的鋪麵以及那麽大一個莊子,應該不是一般的有錢。
“你爹挺厲害的。”連吳俊遠都這麽說。
梁十七不懂臨安地皮的價格,便問:“這莊子很貴?”
吳俊遠聞言一愣,笑了聲,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眾人包括林陽澤本人在內都不理解他這句話,唯有楊鴻雲,他點了點地契上的官印,還有官印下的年號日期。
隻見上麵的年號並不是“乾元”,而是“昌隆”。
“前朝貪官汙吏不勝枚舉,他們見聖上登基時尚且年幼,便越發肆無忌憚通過賣官鬻爵奪取田地等方式大肆搜刮錢財,太後為了匡亂反正,抓了為首的太尉等共一十三人,抄家滅族以示正聽,後又大改律法條規,其中有一條就是田地買賣,現在買賣田地的地契上都有府衙和土地司監兩個官印,再根據這張地契上成交的日期來推斷,你爹買下這片莊子正是那批貪官汙吏最為猖獗的時候,能在虎口裏奪下一塊肉,著實厲害。”
楊鴻雲解釋完端起桌上的茶杯仰頭喝盡,說了太多的話,口渴。
他喝了一杯尤覺不夠,便伸手去提茶壺,卻感受到五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我來我來。”梁十七最先反應過來,接過茶壺替他倒茶,笑眯眯道,“相公,你懂得可真多。”
楊鴻雲眉梢揚了揚,不覺得這有什麽,對前朝那些狗屁倒灶事情了解的人都知道,再者,科考中也有題會涉及到政.治律法,他自然要了解前後兩朝的不同之處,比起他能懂這些,林陽澤一個秀才完全沒發現才更值得驚訝吧?
吳俊遠看楊鴻雲的眼神充滿了讚賞,也有哥哥對弟弟的欣慰,難得難得,他們吳家大多是武將極少出文曲星,楊鴻雲絕對是他們家的寶貝疙瘩。
崔鈺也想到了這一點,用懷疑的眼神掃視林陽澤,嘴裏嘖嘖作響:“兄台,後年就到秋闈了,你行不行啊?”
林陽澤滿麵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愧,他輕咳一聲,看向梁十七轉移話題道:“你先前不是說想弄一個什麽農家樂?我大概聽子鈺說了些,從我經商的眼光來看,這個想法在整個大周朝絕對是獨一份,就是無法保證能不能成功,我尋思著臨安客棧酒樓太多,把客來軒搬過去也沒什麽意思,不如就按你的想法來辦,咱們建一個農家樂。
而且你說的辣椒,我問了我爹,他常年走南闖北去過大漠戈壁也出過海,我把你畫的圖紙給他看,他說他見過,在大周和番邦的交界處,那裏有一個特殊的集市,金發碧眼的番邦人偶爾會賣這些植物,其中就有你說的辣椒和番茄,因為果實通紅可人,看著又喜慶,他們便當做花類賣給大周的商人。”
梁十七聽了眼睛發亮,語氣少見地激動:“真的?那,那能不能拜托你爹幫忙帶一些回來?或者是,你給張地圖,我們自己派人去買,價格都好商量。”
她心心念念的辣椒,總算有著落了!
梁十七因為太過激動,沒發現身旁楊鴻雲喝茶的動作一頓,眉心微微皺了皺,眼底劃過一絲遺憾和落寞。
這邊林陽澤道:“你放心,既然我選擇跟你們合作賺錢,自然會考慮到這些,我已經跟我爹說了,商隊下個月就出發,屆時他會帶一些回來,雖然我不明白你說的辣椒有多美味,但不管怎麽樣,這東西帶回來你也隻能自己種,所以我仔細考慮後,選了郊外的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