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推牌九和小酥魚
客來軒因菌菇中毒案生意有所影響,不是所有人都盼著客來軒能蒸蒸日上,客來軒一出事,什麽牛蛇鬼神都出來舞,鎮上流言四起,還有人謠傳客來軒要倒閉了。
案子牽扯到朝廷命官,張正信無法第一時間張貼榜文還客來軒一個清白,而那天在酒樓看懂內情的百姓終究是少數,即便知曉客來軒是蒙受冤情他們也不敢站出來為其辯解。
民鬥不過官,何況是林大人那樣的大官。
在林大人沒有伏法之前,誰敢當出頭鳥,萬一林大人逃過一劫,報複落井下石的人該如何?
各掃門前雪,人之常情。
梁十七想得挺開,就當給自己放假,他們客棧從四月底開張,到如今七月中旬,她一直忙得跟陀螺一樣。
崔鈺心更大,他身為崔家二少本就不差錢,再說了,錢是賺不完的,他愉悅的是賺錢的過程,關門就關門吧,之前也不是沒關過。
夥計們也不慌,工錢照發,他們有什麽好慌的,帶薪休假開心都開心死了。
於是,在外界唱衰,客來軒惹了不該惹的人要倒閉了這種傳言甚囂塵上的情況下,客來軒內部一片祥和。
該回老家探親的回老家探親,正好幾個單身漢抽空把人生大事解決了,手裏攢了銀子,就該迎娶老家訂下的姑娘過門兒。
吳俊遠一行人也不急著走,離齊王大婚還有段時日,從臨安到燕京走水路隻需十來天,他們等七月下旬再走,隻要在八月初八之前趕回就成。
他請來打掩護的鏢師中有個虯髯大漢,得知東家和客來軒有交情,天天賴在壹號食堂蹭員工飯,鏢頭嫌他丟人,索性給了五十兩銀票,他們兄弟幾個的一日三餐讓壹號食堂全包了。
別說,壹號食堂的飯菜還真比外頭的好吃!
客來軒大門緊閉,崔鈺也不知從哪弄來的骨牌和骰子,正巧楊鴻雲和崔桓休沐,便拉上吳俊遠一起推牌九,他們不賭錢,賭輸得最多的人掃地洗碗,還得打掃馬廄。
梁十七做了香脆小酥魚,謝雅淳抱著碗坐在一旁邊吃邊看。
吳俊遠問崔鈺何時再開店:“聖上忙著齊王婚事,欽天監那群人怕觸齊王黴頭,凡事都得靠後排,此案恐怕同樣會押後至齊王大婚結束再交給大理寺,聖旨不下來,難道你就一直不開店?”
崔桓也道:“石門鎮魚龍混雜,風氣不正,你開店三月不到出了多少事,做生意本該一帆風順,總是這般停停歇歇不是什麽好兆頭。”
正在埋頭寫菜譜的梁十七沾了沾毛筆上的墨汁,歎氣道:“大概是此地與我八字不合,客來軒關門大多與我相關,隻要梁家人還住在這個鎮上,事情就會找上門來。”
“嫂夫人別這麽說,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大不了咱們換個地方開,臨安怎麽樣?主城繁華昌盛,客來軒開到那裏絕對比在石門鎮賺,等林貪官押送進京上麵就會派新的知府下來,屆時我去打聽打聽,若是個清正廉明的,咱們就搬過去如何?”
其實崔鈺早就有這想法了,客來軒的菜價高,石門鎮富庶人家再多也經不起每天下館子,客來軒的日收額基本已經平穩,沒法再往上大漲,反倒是壹號食堂,因為菜價便宜,口碑上座趨勢都比客來軒要猛。
所以他的意思是,壹號食堂可以留下,然後開分店,而客來軒主要依賴梁十七的手藝,梁十七在哪,便搬到哪。
乞巧節那天,他和林陽澤並不是突發奇想去漢口縣擺攤,也是想試試客來軒的名頭。
漢口縣離石門鎮不遠,他本想把客來軒先搬到漢口縣去,一來方便楊鴻雲去書院上學,不用趕早騎馬,二來他也能多陪陪崔桓。
可被林大人這麽一鬧,他倔脾氣也上來了,你想奪的店搶我賺的錢,那我偏要把店開到你的地盤去!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在石門鎮煽風點火的是誰,泰和樓那個陳缺德和林貪官是遠房表親,不過很少有人知道,林貪官蹲大牢,他沒了倚仗便把氣撒在我們頭上,蛇鼠一窩,你們且看著,陳缺德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遲早會找上門來。”
崔鈺恨恨地打出一張紅六點。
楊鴻雲不疾不徐跟上,清冷的嗓音如涓涓流水,在炎熱的夏季驅散了一絲燥意:“狗仗人勢的玩意兒你崔二少見得還少嗎,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來了才能一網打盡,省的像蒼蠅一樣在耳邊嗡嗡。”
“哦?”吳俊遠聞言一挑眉,看他的眼神有點意味深長,“這麽說來,你有對付他的法子?”
楊鴻雲打完最後一張牌,往後靠在椅背上唇角噙著笑:“這個嘛,你們得問我娘子。”
“嫂夫人?”
四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梁十七。
就見她提筆寫完最後一個字,將筆擱在硯台上,捏起寫好的菜譜輕輕吹幹,連同桌邊那一遝堆疊往桌麵磕整齊:“我準備送他們一份大禮,具體的……等過兩天你們就知道了。”
說完,她包好菜譜哼著小調上樓去了,留下滿頭霧水的眾人:???
好奇心害死貓,尤其像崔鈺這種好奇心奇強的貓。
話說一半,當心吃夾生米!
崔鈺把手裏的骨牌隨手丟到桌上,撇嘴:“伯晏,你也不管管。”
楊鴻雲瞥他一眼,神情淡淡:“她開心,我樂意。”
靠!這牌沒法打了!
最終,計算得分的時候,崔鈺以最低分成功包攬掃地和洗碗的活。
吳俊遠伸了伸懶腰,怕怕他的肩膀:“動作快點,我們還要吃晚飯,子桓今日留下來住?”
崔桓欣然應下:“可。”
他就想看他倒黴的弟弟蹲在地上擦地板的樣子,並準備畫下來快馬加鞭送到金陵給老爺子欣賞。
崔鈺生無可戀地拎著水桶去後院打水。
謝雅淳哢嚓哢嚓吃得噴香,吳俊遠看著嘴饞,又抹不開麵子去搶妹妹的吃食,隻能暗暗咽口水。
平淡閑暇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期間楊鴻雲和梁十七回青山村探望二老,碰到從牢裏放出來的楊柏和趙翠蘭在路道旁邊推搡,趙翠蘭挺著個大肚子抹眼淚,看情況兩人似乎是吵起來了。
楊鴻雲不想跟他們再有牽扯,便讓車夫繞遠路而行。
但楊柏還是認出了楊鴻雲的馬車,他丟下背簍,用殺人的目光盯著它走遠。
獄卒把他同一所窮凶惡極的犯人關在一起,那些犯人對他非打即罵,還讓他學狗叫爬褲襠,做盡了淩.辱之事,簡直不把他當人看!
他被打折了一條腿,身上都是傷痕,在牢裏度日如年,可他的爹娘和妻子卻一次都沒來探望,出獄後還要遭受村民的白眼和唾沫星子。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拜楊鴻雲所賜!
他以前把楊鴻雲父子當楊家的狗,呼來喚去,可如今,他住的是破風的茅草屋,楊鬆的竹屋卻建在山青水綠的寶地,門前遍地是花開,不知道多少人豔羨。
他的兒子大郎不求上進,整天和村裏的孩子摸魚打諢,楊鴻雲卻能在漢口縣有名的萬裏書院上學,還結交了不少富家子弟,楊小寶雖被村裏的孩子排擠,但他開蒙早,張口就能背詩,讓路過村裏的夫子書生好一頓誇,直歎往後前途不可限量。
村民都在背後說,他和楊鬆如今簡直是雲泥之別,楊鬆一家是令人仰望的雲,而他,連田裏的泥都不如。
更可惡的是,他爹娘看到楊鬆一家過那麽好,竟然想拋棄他去投靠楊鬆!
嗬。
真當楊鬆沒腦子,他會收留他們才怪了。
楊柏就冷眼看著楊興發和王氏被楊鬆用掃把趕出來,然後灰頭土麵地離開。
楊柏胡子拉碴,一雙眼睛卻不見頹廢,他心裏暗暗發誓,他所承受的這一切屈辱,遲早有一天都會加倍奉還!
馬車走遠化成一個黑色的點,楊柏甩開哭哭啼啼的趙翠蘭,一瘸一拐地去鎮上喝花酒。
既然楊興發和王氏都選擇放棄他,他為什麽要告訴他們恩人給了他一大筆銀子呢?
就讓那兩個老不死後悔去吧!
至於大郎和趙翠蘭,等他完成恩人交托的任務出人頭地,要什麽姑娘沒有,找個漂亮聰慧的再生一個不就好了。
想此,楊柏走路步伐不禁鬆快起來,他露出一個野心勃勃的笑容,離身後趙翠蘭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越來越遠。
馬車到達西山腳下,這裏夏天似乎也不太炎熱,吳玉芝坐在陰涼的屋簷下教小寶背書。
小寶雙手背在身後,搖頭晃腦,還挺有小書生的模樣。
楊鬆在空地做木工,打算給小寶打一套合適的書桌椅。
之前梁十七時不時托盧翠桃和李大仁捎回有關櫃子和梳妝盒的圖紙,楊鬆如獲至寶,他手藝本就精細,隻是因為常年待在偏僻的村子裏眼界不夠寬闊,做的那些桌子木櫃都缺乏新意,土氣的很,不受有錢人家喜歡。
現在有了圖紙,他腦海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吧嗒就打開了。
原來櫃子還能有這樣的門?
原來書桌也能和抽屜結合?
花草樹木,飛禽走獸,都能用來做木雕!
吳玉芝總在他身邊念叨,他們身為父母,不能拖兒女後腿,以前家裏窮沒機會,可如今梁十七把條件和機會都擺在他們眼前了,要是這樣還不能抓住,他們夫婦兩個不如一頭撞死,省得給兒女添堵!
楊鬆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有骨氣想上進的男人,他靜坐思考了一夜,終於下定決心去學認字學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