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離真相的距離
梁十七坐在一旁默不作聲，什麽齊王燕京對她來說都太過遙遠，她沒多大興趣，亦或是逃避心理不願摻和到其中，朝堂之事風雲詭譎，一旦跨入其中往後怕是再不得安寧。
從崔家兄弟和這位燕京來的吳俊遠熟稔的程度，以及他和楊鴻雲眉眼間的相似之處，梁十七多多少少已經猜到了楊鴻雲的身份，不在乎兩種可能，吳家流落在外的嫡係或旁係。
他們乍一碰麵，梁十七沒有錯過吳俊遠看到楊鴻雲時刹那間的神情變化，十有八九認識。
兩人相見沒有劍拔弩張，想必也沒結仇。
再加上過去楊鴻雲的種種可疑行徑，梁十七覺得她離真相應當不遠了。
“十七？十七。”
“啊？”她兀自陷入沉思中，沒察覺廳內的談話已落幕，眼神四麵八方襲來，吳俊遠薄唇微抿神色打量，崔鈺一臉玩味地看著她。
“可是身體不適？”楊鴻雲微擰眉心，眸光裏有著擔憂。
梁十七回過神，嘴角抽了抽神情有一絲尷尬：“沒有，抱歉，剛才走神了。”
楊鴻雲眼神加深：“無妨。”
茶碗放下，崔桓問：“時候不早了，少將軍和謝小姐不如留在府中暫留一宿。”
吳俊遠沒有作聲，眼神詢問崔鈺，楊鴻雲夫婦二人怎麽安排？
崔鈺暗暗做了幾個手勢，那是軍營裏專用的手語，在場就崔家兄弟和吳俊遠看得懂，那意思：他們自然要回客棧。
崔鈺不回客棧不打緊，但梁十七必須回去，客棧少了她就失去了主心骨，她不在的日子生意一落千丈。
吳俊遠眯起眼，手指反複摩挲，對崔桓道：“不了，自我們一行人到漢口縣後便聽聞客來軒的消息，客來軒的主廚楊夫人的名字更是如雷貫耳，不知今日可有榮幸去客來軒走一遭？”
“俊遠哥？”他們現在的客棧還沒退呢，為什麽要大老遠跑去石門鎮？
謝雅淳猜不透吳俊遠究竟在打什麽算盤。
而且她看到在吳俊遠提出要去客來軒時，對麵楊鴻雲的臉色就開始變得可怕起來，像是一隻狼在守護著自己的地盤防止其他猛獸進入。
吳俊遠瞄了他一眼，沒理會，而是把視線移到梁十七身上，帶著些許壓迫：“楊夫人應該不會反對吧？”
“你……”
“當然，歡迎至極。”梁十七握住楊鴻雲的手掌，暗自用力將他拉回座位，也將他到嘴邊的話給堵了回去，就見她臉上洋溢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好似壓根沒發覺自己被針對。
她驟然想起那天晚上楊鴻雲開玩笑似的說起會見其他女子一事，當時她覺得心堵，但後來仔細一想，楊鴻雲不太可能會在成親後背著她偷偷見人，這與他的行事風格不符，他在青山村時說過，不會納妾，那定然會說到做到。
可眼下，梁十七卻又有些不確定。
楊鴻雲不想納妾，不代表沒有人惦記著，若是像李紅梅那樣的人，她尚可周旋，可倘若是名門望族的閨中小姐呢？
古代人的講究門庭尊卑，楊鴻雲不知不覺就從一個鄉野村夫搖身一變，成為了大將軍的親眷，甚至很大可能是大將軍的外甥，他在外受苦受難這麽多年，將軍府定會想要補償他，而古人的補償就那麽幾種：金錢，地位，女人。
楊鴻雲不缺地位，金錢太俗，那隻有女人是最合適的，還能親上加親。從今天吳俊遠莫名其妙的為難就可見一斑，將軍府應該對她這個楊夫人很不滿意。
梁十七本就不是愚鈍之人，隻要給她點細微的提示，她都能想到。
越靠近真相，梁十七就笑得越溫柔。
而楊鴻雲卻是慌得一批，頗有些坐立難安，被吳俊遠氣得心肝脾肺哪哪都疼，他哪裏是來接人的，他分明就是見不得他好刻意來挑事的。
楊鴻雲屈指在桌麵敲了敲，目露警告，讓他悠著點，再針對梁十七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吳俊遠和楊鴻雲沒見過麵，但從莫邢事無巨細的書信中多少也能了解到他的性子，於是稍微收斂了一下表情，不敢再在老虎頭上拔毛。
萬一楊鴻雲記恨上他，不打算回燕京，那他還不得被將軍府那群人念叨死。
家族裏好不容易出個文武雙全，老太君恨不得把他當心肝寶貝，所以挑出族裏最優秀的二妹妹許配給他，然而人家並不接受這份好意，直言已經娶妻，不想做那負心人。
老太君終歸是老太君，什麽大場麵沒見過，得知這個消息也隻是沉默了片刻，隻道是隻要那個姑娘家世清白，人品過得去即可，禮教規矩等她以後和楊鴻雲一起回燕京再教導也不遲。
顯然，老太君想得太簡單，直到前往石門鎮的探子帶回梁十七的畫像……
身子骨硬朗的老太君被嚇暈了過去。
將軍府人仰馬翻，梁十七的大名也在將軍府裏傳了個遍，能把穩如泰山八風不動的老太君都給嚇暈的人，長得該有多寒磣。
作為看過梁十七畫像之一的吳俊遠，對梁十七的外貌也有些不滿，太胖了！除了胖，探子還查到梁十七以往囂張跋扈的行事作風，看得他爹娘頭大不已。
他們家鴻雲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總而言之就一句話，梁十七配不上他。
但見到梁十七本人後，吳俊遠開始懷疑他們府裏的探子能力是不是退步了，她哪有畫像上長得那麽誇張！
都稱不上是胖，長得還蠻有福相的，細看之下五官很是精致，若是瘦下來，容貌怕是不輸二妹，她的氣質也跟燕京的那些姑娘不同，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看到，非常特別。
吳俊遠目光在楊鴻雲和梁十七之間來回打量，意外發現，梁十七在楊鴻雲身邊時，並沒有被楊鴻雲周邊的氣場壓製，反而很相融。
夜深人靜，燈會結束後大街上依舊掛著五彩燈籠。
吳俊遠和謝雅淳告別崔桓同楊鴻雲梁十七一起回客來軒。
“哎呀，好不容易熱鬧一回，又剩我孤家寡人一個。”崔桓倚在門框上噙著笑。
崔鈺輕錘了他一拳，翻白眼：“得了吧，之前讓你隨我去客棧住你還嫌吵鬧，現在說什麽孤家寡人，酸不酸。”
崔桓聳聳肩：“行了廢話少說，你趕緊上路，夜間出行要多當心。”
“不用怕，這次可有少將軍跟著，哪個不長眼敢半路攔截？外頭風大，你身子骨不好，趕緊進去吧。”
“好。”
梁十七朝崔桓點點頭，爬上馬車，謝雅淳緊跟其後，其餘人都翻身上馬，圍在馬車邊上。
“駕。”
一行人逐漸走遠，身影沒入道路盡頭的黑暗中，崔桓盯著那豆點大的燈火漸行漸遠，心頭還真有點孑然一身的蕭瑟感。
他攏了攏肩上的披風，對身邊的管家道：“回去吧。”
“是，大少爺。”
唉，他家大少爺啊，什麽話都憋在心裏，明明很羨慕二少爺，也想像他那樣隨心所欲地過日子，卻因為所背負的重擔不得不戴上麵具示人，相比較之下，同樣戴著麵具的楊公子卻要幸運的多。
不知何時，大少爺才能遇上像梁十七那樣的奇女子。
厚重的大門砰地關上。
空曠的街道上吹起一陣涼風，葉片打卷飄過，薄霧彌漫……
楊鴻雲一行人安然回到客棧，彼時已經夜半，梁十七累的要命，其他人也麵露疲色，簡單洗漱了一番便各自休息去了。
睡著之前，梁十七感覺自己忘了什麽，但眼皮子實在太沉，無力再多思考。
直到第二天清晨，梁十七洗漱的時候猛然想起來她昨晚忘了給謝雅淳做吃的，這小丫頭也是倒黴，被夏蓓推到人群中差點走散，擔心受怕還挨餓，好不容易跟吳俊遠會麵，沒吃上飯又遇到了崔鈺。
他們幾個男人無趣的很，聊半天都沒一個人想起來謝雅淳餓著肚子，要不是梁十七跟她坐同一輛馬車偶然發覺，小丫頭可能會一直忍著。
帶楊鴻雲等人醒來，梁十七已經在廚房開始忙活。
因為昨夜的燈會，今早生意多多少少都有些影響，吳貴幾個廚師也有點乏力，梁十七見此情形想了想道：“今天的早膳你們就挑擅長的做，無需繁雜，簡單點就好，估摸著也不會來太多人。”
“好嘞！”
昨晚做的糕點在燈會結束後大夥兒都分了，但因為賣的幹淨，眾人也沒分到多少，幸好梁十七有準備巧果禮盒，讓他們帶回去給家中女眷。
客棧大門打開，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楊鴻雲和林陽澤依舊要去學堂上課，崔鈺打算吃完早膳陪同吳俊遠去鎮上逛逛。
今天的早膳是餛飩，吳俊遠起初不以為意，餛飩嘛，就那樣。
然而乍一入口，他就愣住了，這湯汁的味道不對啊，怎麽能那麽鮮！
“哼，傻眼了吧，不是我自誇，放眼整個臨安，咱們客棧裏的餛飩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就說這看上去清澈簡單的一口湯，都用的是豬骨雞肉熬製的高湯，能不鮮麽！”崔鈺一臉自豪，那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