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情濃
每次和英英在一起的情形都差不多,我們在按摩室裏先做一會按摩,然後就相對坐著說說話。不過,基本上都是我在說,她隻是沉默地坐在一邊聽著,有時也許聽都沒有聽,隻顧自己想著心事。
我嚐試著勸她,我說:“可能現在的環境和工作不是你喜歡的,有些東西你接受不了,不過什麽事情都會有過去的時候,我像你這麽大時還想過自殺呢!有時望著宿舍樓下的路麵就想跳下去——”
“為什麽沒跳?”她突然打斷我問。
“我也說不清楚,也許是膽小,也許是因為意誌不夠堅決吧。”
她疑惑地看著我,好像對我的回答不太理解,然後又轉過身去,繼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問她家裏還有什麽人,她說有父母,爺爺,還有一個妹妹。
她妹妹比她小八歲。說到這一點時她的神情有些扭捏,好像這是一件很難為情的事情,我沒有多問,生怕她又生氣。
她稱呼老板娘叫姑姨,說是她帶她來這裏的,來了半年多。我不清楚這種稱謂,猜測可能是一種遠親關係吧。老板娘確實很關心她,常常隔一會就在按摩室外朝裏張望一下,也許是不放心。
我問英英是不是有很多熟客找她,她搖搖頭。我相信她說的是真的。大多數顧客都喜歡那種會逢迎自己的女孩,像她這樣冷冰冰的,即使長得很漂亮,也不會有人喜歡的。隻有我才會奇怪地為她著迷。而她能和我說這麽多話,也許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
我說:“什麽時候我們出去玩玩吧?”
她說:“我們不和客人出去的。”
“好有原則哦。是不是因為搞不清外麵的世界,所以隻好堅持幾條原則來保護自己?”
她驚奇地看著我,好像被我說中了心事一樣。
英英在心情好的時候也會顯露出同齡女孩所有的活潑歡快的情緒。這時她會很精心地打扮自己,頭發又染成了紅褐色,臉上仔細地化過妝,額頭和眉角點幾顆銀色的小痣,上眼簾有些閃亮的小點。她很認真地給我洗頭,我可以感覺到她長長手指的纖細、柔弱和靈巧。
我透過麵前的鏡子注視著她的手指在我頭上的白色泡沫堆中有節奏地滑動,我總是看她,目不轉睛地看她。她翻著眼睛不動聲色,突然用手指把我的頭朝前一點,臉上露出微笑。
我現在去找她的頻率和呆在一起的時間遠遠超過了一個正常顧客的需求,這點店裏的女孩們也都看出來了。對她們溫和而特別的目光,我裝作看不見,臉上卻有些熱熱的發燒。
英英也顯得若無其事的樣子,那個叫珠珠的女孩附著她耳朵說了些什麽,目光瞟向我,然後,英英笑罵著追趕她跑了出去。
有時我們在按摩房裏什麽也不做,我躺在床上抽煙,她跑到外麵拿了一本小攤上買的言情小說,湊到光亮處慢慢看著。再次去的時候我給她帶了一些漫畫書和小說書,她翻著漫畫說:“我又不是小孩子,給我看這種書幹嗎!”
對那些小說書,她每本都拿起來極快地看一下開頭,再翻到結尾看一下。我始終沒明白她的這種看書方式有什麽用意。
一個下午,我又到英英那裏去。發廊裏有些淩亂,老板娘和小姐們在收拾著。英英帶我進了裏麵一間屋子,這間我沒來過,很簡陋,可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英英看起來很不開心,坐在那悶著頭一句話都不說。我懷疑她是和來店裏檢查的巡警又吵過架了。
在她生氣的時候是很難和她說上話的,我的時間又不多,坐了一會就提出要走了。她奇怪地看著我,我說:“公司裏還有些事情沒辦好,我先回去,明天再來。”
她低著頭不響,過了一會說:“你明天不要來了,我不在這裏做了。”
“為什麽不做了?”
她不回答,我有些著急地問:“那你去哪裏,告訴我我明天去那裏找你。”
她沉默著不說話,過了好長時間才用低低的聲音說了另一家店的地址。
第二天晚上我找到她說的那家店時已經是半夜了。走進去沒有看到英英,問店裏的人,也都說不知道。我一下有些頭暈,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在外麵馬路上走了一會,叫車又朝她原先在的那家店開去。
到了店裏,聽到老板娘說她在,我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來。老板娘去叫她,把我安排進昨天去過的那間小按摩室。過了一會她來了,隻穿著一套睡衣褲,外麵批了件羽絨棉袍子,滿臉困倦。原來她們幾個女孩就睡在店內的二樓。我問她怎麽沒在那家店?
她說,昨天巡警吧外麵那間按摩室砸壞了,她和他們吵架,他們說要把她帶到局裏去,老板娘就讓她到那家店避一避。後來托人去說情,事情過去了,就叫她回來了。
說了沒幾句,我發覺她已經很困了,就叫她在按摩床上躺著休息會。她像個失去意識的人一樣聽從我的安排斜躺在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我坐在一邊的凳子上,靜靜地看著她。
這間屋子比外麵那間要小很多,隻放得下一張按摩床和一把椅子,一麵牆還是木板做的,上麵貼著一些破舊的海報,角落裏還有幾個像是老鼠咬出來的洞。頭頂一盞大燈泡發著昏黃的光,整個感覺就像人家老房子裏的廚房。
英英瘦瘦長長的身子裹在長袍裏躺在床上,她的睡容像嬰兒一樣。我沉默地坐在床邊看著她,一種柔情慢慢從心底湧起。
聖誕節,我特地挑了一套顏色比較跳的西裝穿上,對著鏡子看看自己的形象,覺得還是挺滿意的。晚上,和朋友們一起去聚會,吃飯唱歌,玩到很晚。結束活動之後我覺得意猶未盡,情緒特別好,就叫了輛出租又去找英英。我很少這麽晚才去她那的,大概有一兩點了吧。
英英還沒睡,她看著我,神情有些疑惑。給我洗頭的時候她總是在想著什麽,不停地打量著我的新西服,想著想著好像明白了什麽,然後對著我的肩生氣地用力捶了一下,甩手走開了,說洗不動了,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