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黃粱一夢
第216章黃粱一夢
水光鏡飛在半空，楚楚便能將院子裏的光景瞧的分明。院子裏一片淩亂，也不曉得何處刮來的大風，將架子全都掀翻了，曬幹的菜都落到地上弄得一塌糊塗。
有濃鬱的鬼氣而來，一襲紅衣慢慢出現在院子裏。
居然是個厲鬼。楚楚捏著下巴，何庭也是鬼，不過瞧著沒什麽戾氣，恐怕不是這女鬼的對手啊！她好歹也吃了何庭一頓飯，要不然出手幫一把？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女鬼並未有任何動作，女鬼跟樹樁一樣癡癡的立在院子裏，遙望著何庭所在的屋子。一望就是一整夜，直到天光大明，女鬼才依依不舍的離去了。
這倒是非常有趣。
楚楚若有所思，這鬼村子究竟有什麽秘密。女鬼已經離去了，她便收回了水光鏡，趁著時候還早就爬回床上補眠了。
等她再醒來外頭已經徹底亮堂了，她打著哈欠開門，何庭正蹲在院子裏收拾殘局。楚楚站在門檻上張望，一點也沒有要去幫忙的意思。
等何庭收拾完了她才說話：“夜夜如此？”
何庭一愣，手裏的動作卻也沒停，他點點頭，“夜夜如此。”他把架子重新堆好，打算去做早飯了。淘米之前還特意給楚楚備好了熱水，“過來洗漱吧！”
楚楚洗漱完了以後就拿了根黃瓜坐在一邊看何庭生火，這是個很能幹的小夥子，模樣又俊俏，若在凡間怕也是個能惹得小娘子臉紅心跳的後生。
可惜了，偏偏是個鬼。
還是個不自知的鬼。
“早上莫要吃太多這生冷的玩意。”何庭皺著眉頭把她手裏的黃瓜拿過來，又從爐灶裏扒拉出一個地瓜來，“還是熱乎的。”
她也不客氣，接過來就開始啃。地瓜還是滾燙的，她捏了幾下就受不住了，隻能咬兩口就擱在膝頭上。何庭看了直發笑，“你從前肯定是個大家小姐吧！”
她在凡塵的人設確實是如此沒錯。跟了夏侯璟以後也是好吃好喝的供著，除了跟著鳳端跑出來那段時光，她確實是沒受什麽大苦。
“真好，女人就該像你這樣，乖乖巧巧，叫男人捧在手心裏疼的。”何庭歎了口氣，“女人不該受苦的，什麽苦都不該吃的。”
這一聽就是話裏有話。楚楚捏捏耳垂，等手指上的一點燙意消散了才去拿地瓜。她將皮慢慢扒下來，露出裏麵金黃色的地瓜來，那香甜的氣息如同參了蜜糖一樣的甜美，她顧不了熱氣連咬了好幾口。
何庭看她這饞樣，笑的更大聲了。楚楚惱怒，拿地瓜皮砸他，“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何庭往後躲，一時之間倒也玩的開心。早飯是熬得濃稠的白粥，另還有一碟醬瓜。楚楚胃口不錯，幹掉了一個地瓜後還能喝下一大碗粥。
“你這麽能吃，日後你夫君怕是要嫌棄你的。”何庭被她豪邁的吃法震驚了。
她頭也沒抬，“我夫君才不會呢！我夫君是天底下頂好的男人，他愛我都來不及，才不會嫌棄我的。”夏侯璟這個人就是口是心非，從前就愛刀子嘴的說些混賬話故意氣她，可一轉眼又挖空了心思來哄她。
她穿了新衣裳，他嘴上嘲笑，可背過身又命人去搜羅更好的料子回來。
她戴了新首飾，他就不說好看，可一轉眼又能費勁法子的去給她找更多更好看的首飾。
他怎麽會嫌棄她呢！她是他最愛的人，夏侯璟告訴過她的。楚楚鼻頭一酸，她真的很想夏侯璟了。
“你成親了？”何庭有些不敢相信，畢竟楚楚瞧著年歲不大，姿態又嬌俏，怎麽看都是一副未出閣的小娘子模樣。
楚楚供認不諱，“我成親很不正常嗎？”
“就有點意外。你的夫君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吧！”否則怎麽會把自己娘子寵的這般天真無邪，何庭對她口中的夫君倒真有幾分好奇了。
夏侯璟當然好了，一千一萬個好。楚楚放下碗，認認真真的跟何庭說：“他是很好的人，不光是對我還是對其他人，他都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必須得救他，但我首先要離開這裏。”
她打了個響指，“何庭，你也該清醒了。”
清脆的聲響過後周遭的環境全部變了樣子。沒有村落，沒有院子，更沒有屋子。爐灶消失不見，就連他們吃飯的這張桌子都是假的，楚楚歪著頭，“我知道你們想做人，可惜你們都已經死了。”
死的透透的，魂魄卻迷失在黃泉道裏找不到方向了。
一陣陰風打著旋掃過，何庭沉默了很久，他慢慢抬頭，眼眶裏有血淚流出來，“五百年了，終究還是黃粱一夢。”
有些鬼即使到了黃泉道也是不甘心的。何庭的執念過於深刻，他生前未能如願的，死後一直支撐他，讓他守在這黃泉道上，生生世世都得不到救贖。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楚楚聳肩，“也沒多難，直覺而已。昨晚那女鬼是你的什麽人？情人？還是親人？”
“是我娘親。”何庭也沒有再隱瞞的意思了，“在我五歲那年就去了，我爹一蹶不振，後來就不知所蹤了。”沒了爹娘的孩子這日子自然不會好過的。他小小年紀便在各個親戚家輾轉，其中的酸楚也隻有自己知道。
楚楚光是想想也覺得那日子很難捱，何庭跟夏侯璟不一樣，夏侯璟雖說沒了親娘，可親老子親哥哥都是把他捧在手心裏的。何庭大約是過得十分淒苦了，她歎口氣，“你是如何死的？”
“被人打死的。十六歲的時候我在碼頭給人抗包討生活，東家少爺看我老實能吃苦就讓我跟著他。我跟著他學了不少本事，也慢慢攢夠了銀錢，我本想給自己贖身然後回鄉蓋個房子……可我沒想到東家的娘竟然跟我死去的娘親長得一模一樣。”何庭扯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原來我竟是不被期待的，我的出生對於我娘來說隻是一種恥辱。”
何庭的娘親是千金大小姐，可是家中有人犯了罪，女眷要充作官女支。管家的兒子從小戀慕大小姐，所以想盡法子帶走了她。二人走了很遠，最後在一處偏遠的山坳坳裏留下來。
“我爹以為真心換真心，我娘就會愛上他。”昔日的大小姐已然落魄，二人之間的鴻溝也不複存在。何庭的娘親其實有心上人，可大約心裏頭太苦了，所以接受了旁人給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