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肅然對峙
被她出乎意料的溫柔驚到,阿史那靈眼底的瘋狂微微閃爍,隨即便是再度恢複了一貫的堅毅和冷然:“你不會明白的,在我眼中,一切都沒有值不值得,隻有,應不應該。”
打從她嫁進周國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遲早要在血親和丈夫中間進行一個抉擇。不是沒有努力過,可是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改變不了。她的部族不會屈服,而她的丈夫,不會容許野性的存在。宇文邕,這個她曾經無數次嚐試著想要靠近和溫暖的男人,根本就是一塊找不到半點缺口的堅冰,他的心太大,而自己,顯然不是可以讓他停下追逐腳步的那個人。所以如今的局麵,其實早在她領悟的時候便已經注定了。她不會怨天尤人,也更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你不該,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的。”搖了搖頭,清顏的眼中充斥著濃濃的疼惜,“答應我靈兒,好好活著,不要再為了一些虛妄的執念犧牲……”頓了頓,她下一句話的語音卻是逐漸地壓了下去,低聲到隻有她們兩個才聽得見:“你要記住,隻有笑到最後的人才有資格報複!”說完,她也不管地上的女子如何反應,當下便是利索地站起身來,肅殺的眸光直掃宇文邕,語氣鏗鏘地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宇文邕,今日,你是執意要與我一戰了麽?”
將視線緩緩地自阿史那靈身上收回,宇文邕麵無表情地望著近在咫尺的清冷女子,眼眸深處卻有一抹幾不可見的狂熱閃過:“不是與你,而是和他。”抬手冷冷地指向對麵不遠處那長身玉立的男子,他的聲音雖則緩慢,卻有一股不容反駁的氣勢滲透而出:“清顏,跟我回去,我放了他和阿史那靈。”
因著這句話,所有人的心都在瞬間被提了起來。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清顏,在場之人都是下意識地緊了緊手中的武器,然後無比緊張地等待著她的答案。事到如今,每個人心裏都很清楚,眼前的這個女子才是整件事情的關鍵,戰或不戰,都隻在她的一念之間,沒有人,可以扭轉得了局麵。
目不轉睛地望了他許久,清顏滿身的殺氣一斂,卻是忽而輕笑出了聲:“我可以相信你麽?”連自己的結發之妻都可以如此殘忍對待的人,還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宇文邕麽?
嘴角勾起一個略嫌淡漠的弧度,宇文邕倒是沒有再打算掩飾些什麽:“無論你信還是不信,清顏,今天你都別無選擇了。”他此次挾重兵而來,為了防止意外,還特意囑咐了宇文憲在黃河沿岸帶人設下埋伏,若這樣還讓高長恭跑了,那他也不必做這個周國的皇帝了。
依然保持了那樣的笑容,清顏看了看長恭,再看了看莫非等人,琥珀色的眼眸中極為迅捷地掠過了一絲決然,就好像是曇花一現,縱然是一直緊盯著她的長恭,也隻是隱約察覺到了異樣,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話。
“好,我就信你一回,說話算話,我跟你回去,你放他們走。”盡量語氣如常地開口,在這一刻,清顏幾乎都不敢看向長恭的眼。盡管她下意識地回避,但從某人身上快速彌漫開來的冷戾氣息卻是絲毫不容忽視。她努力目不斜視,繞開幾個人就朝宇文邕走去。
“蘇清顏……”見她仍舊不管不顧,長恭麵容沉鬱,連帶著喊出的這一聲都顯得咬牙切齒起來。她居然,居然敢不和他商量就作出這樣的決定……她居然敢……
“王妃!不要過去啊!”完全沒有想到一向殺伐果斷的清顏竟然會這麽容易就鬆口,莫非和魏虎一時之間都著急地吼出了聲。他們好不容易才將她從周國皇宮裏帶出來,逃到現在隻差一條黃河就可以回到齊國,她竟然要選擇放棄?這……
擺手止住他們,清顏頭也沒回,繼續朝著宇文邕而去:“我心意已決,不必再說了。”再說下去,她怕自己連走過去的勇氣都不會再有。她是真的,無法承受長恭的怒火以及莫非等人失望的眼神。她知道,即便是要他們戰死,也比眼睜睜看著她回到那個囚籠要好受。可是,她又怎麽可以自私到這種地步呢?
而看著她不顧一切地一步步走近,宇文邕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斷地洶湧澎湃。麵對今天這樣的場景,他有過無數種的設想,無數種可以讓她回到自己身邊的設想,但他從未想過,居然會實現地如此輕而易舉。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他似是想要牽住她,然而不過數步之遙,清顏卻是停在了原地,半晌都沒有動彈。
“你……”眼露困惑,宇文邕探出的手僵在半空,欲言又止。在這麽關鍵的時候,他幾乎都不敢多說些什麽,生怕她心念一轉就再一次離開,他不敢,冒這樣的險。
“答應我,你以後會好好對她,無論發生什麽事,都會照顧好她。”靜靜地站著,清顏看了眼一旁的阿史那靈,臉上的神情很是認真:“她畢竟是你明媒正娶回來的妻子,你不可以這麽對她。”
“好,我答應。”同樣瞥了眼那滿身狼狽的女子,宇文邕的眼底也是流露出些許不忍。他本來也不想這樣的,可她實在是觸到了他的底線,一時急怒攻心之下才弄到現在這般。今日之事一了,就算清顏不說,他也會在以後好好補償她。
“那就行了。”淺淺一笑,清顏話頭一轉,卻是忽然道:“那個叫靈霄的女子,你應該花了不少功夫吧?普天之下,恐怕都找不到第二張那麽相似的臉了。”
“嗯?”大概是沒有料到她會突然說起這個,宇文邕一愣之下竟是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會提起靈霄?這又是什麽意思?
“所以,毀了我這張臉,她就是這世間的獨一無二了。”沒有人看到她是如何動作,隻是當所有人被這句話震回心神的瞬間,清顏的手中,已經握了一把寒光凜冽的匕首,那吹毛可斷的利刃,正對準了那張精致無瑕的臉龐。
“沒有了它,你應該,就可以徹底放棄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