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情為何物
翌日,才回長安不久的宇文憲一大早便進宮麵聖,在禦書房裏向宇文邕詳細匯報了此次定陽和柏穀的失利情況,並順帶著請罪。畢竟,皇上才一離開,他們就兵敗如山倒,這樣的戰績,說出去都嫌丟人。
“起來吧,這次的事,也怪不了你們太多。”隨意地揮了揮手,宇文邕倒是好像完全沒有把戰敗的事情給放在心上:“高長恭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角色,我們雖然在一開始就重創了他,可到底是小瞧了他的能力與手段。”
“四哥所言甚是。”站起身來,想起高長恭那超乎常人的戰鬥能力和詭異多變的作戰方式,宇文憲到現在都還很有些心悸。那個男人,仿佛根本就是為了戰爭而生的殺戮工具,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戰神的名頭,當之無愧!
“好在我們此行也並非是完全沒有收獲。能讓齊國的蘭陵王偶爾吃一回虧,也算是絕無僅有了。”想起那本該致命的一箭,宇文邕的嘴角就不由地揚起森冷的笑容:“更何況,他的王妃而今都在我周國後宮安身,朕倒是很想知道,這一場仗,對於他來說,究竟是贏是輸?”
他從來就沒有小看過那個男人分毫,自然也不會指望能從這一場戰事中獲利多少。但是,不管怎樣,清顏現在在他的身邊,單憑這一點,這一次禦駕親征也就值了。
“蘭陵王妃……”下意識地低喃了一聲,宇文憲這才記起清顏被宇文邕給帶回來了,當即便有些躊躇地開了口:“四哥,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她當時受了那麽重的傷,還差一點就要在他眼前自刎。那血色淋漓的一幕,每每回想起來都令他膽戰心驚,不看上一眼恐怕是安心不了。再說,他也很想知道,那麽驕傲的一個女子,會以怎樣的姿態在這皇宮內院裏生活,他很想看看,她過的,還好麽。
微皺了眉頭,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昨夜那狂亂無比的一幕,宇文邕的臉色忽然就黯淡了幾分。一串來不及壓抑的急咳響起,他抬手掩麵,當即便坐回了紫檀木大椅之上,隻餘那近乎破碎的話語在咳嗽聲之餘零星地飄出:“她在……咳咳……長樂宮,你自己去吧……”
“是,臣弟告退!”看出現在的他並不想被任何人打擾,宇文憲躬身一禮行過便要出去。然而才走了兩步,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叮囑:“四哥,你的臉色很不好,還是多多休息吧。”
“嗯,知道了。”好不容易止住咳,宇文邕卻是再沒有看他,低低地應了一聲之後便又埋首到那成堆的奏折之中。宇文憲見狀,也隻得暗自歎息,然後轉身離開。
而此時的長樂宮中,素來不讓自己閑著的清顏,今天卻是一反常態地沒有找事情做。在拒絕了霽月姑姑的幫忙、獨自梳妝完畢之後,她就坐在窗口,保持了凝望遠方的姿態,許久都沒有任何動靜。若不是胸口微微的起伏還讓人知道她呼吸正常,霽月姑姑簡直要擔心眼前的這個人是否已經成為了雕像。
昨晚皇上駕臨長樂宮,還特意摒退了所有的下人。雖然她不在場,但僅憑這個,她就可以猜想到大概發生了些什麽。從這幾天和這個名為蘇清顏的女子的相處情況來看,霽月姑姑知道,她和自家主子之間,隻怕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不過在她眼中,既然人都到了這周國皇宮,那就應該認命,而不是再生其他逃避的想法。更何況,皇上乃是一國之主,人中龍鳳,無論寵信哪個女子,都是那個女子的福分,哪有不好好珍惜還反倒愁眉苦臉的道理?這麽一想,她就覺得自己有必要給跟前的人洗洗腦子,以防她以後在宮中失了依靠再叫苦不迭。
“姑娘,奴婢知道,如您這般的人才,定是不甘心在這深宮大院苦守一生。可是您換個角度想想,一個女人,一生當中最想要的是什麽?還不就是一個疼愛她的夫君,一種錦衣玉食的生活嗎?”苦口婆心地勸說著,霽月姑姑努力想要打動清顏:“皇上對您用情很深,這些奴婢都看得出來,放眼這整個後宮,奴婢還從未見過他對哪個人如此上心。既然這樣,您又何苦要推開唾手可得的幸福,轉而白白地將它讓給別人呢?您可明白,若是失去了皇上的寵愛,您這一輩子,可能就都毀了啊。”
“用情很深?”似乎是霽月姑姑的話起了作用,那一直靜坐著的人影忽然就有了反應。緩緩地轉過身來,清顏看向她的眼神裏俱是嘲諷:“姑姑可曾見過有誰會將囚禁一個人來作為表達情意的方式的?”
宇文邕或許對她有著那麽幾分喜歡,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能夠隨意地掌控她的人生!她蘇清顏要的東西,從來就不是他可以給的,經過昨夜,這種想法更是明確無比。是的,她要離開這裏,不顧一切地離開這裏!
“四哥從來就不知道該怎樣去愛一個人,又遑論是表達情意的方式呢?”一個熟悉的淺笑聲冷不防地飄進殿中,竟莫名地帶上了幾分陽光的味道。麵容俊朗如常的宇文憲緩步踏入,看向殿中女子的眼眸裏盡是滿滿的溫和:“清顏,我以為你懂的。”
“宇文憲?”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清顏臉上驚訝的神情很是分明:“你怎麽來了?”
他不是應該才回京沒多久麽?按理說,戰後要處理的事情也不少,為何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她麵前?
“我怎麽就不能來了?”挑了挑眉,宇文憲似乎很不滿意她這樣的態度:“我可是剛忙完手頭的事就過來看你了,偏偏你還這麽不領情。”說著,他也不等她回答,便徑直衝著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霽月姑姑開了口:“本王和蘇姑娘是老熟人了,許久未見,實在是有很多話要說。姑姑就請行個方便,先行退下吧,四哥那裏,本王自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