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昏迷不醒
“嘩嘩嘩……”
朦朧中,一個熟悉的輕柔聲音在耳畔回響。清顏緊蹙了眉頭,卻是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
那是,海浪衝擊沙灘的聲響。海,沙……她這是,回來了麽?
這樣的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幾乎是在頃刻之間就給她的身體裏灌輸進了無窮的力量。再度盡力一掙,她終是徹底從意識模糊的禁錮裏解脫了出來,緩緩地坐起身,清顏撫著仍有些暈眩的頭顱,開始仔細打量自己此時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處渺無人煙的海灘邊上,不遠的地方,就是一方陡峭高聳的懸崖。而她自己,正穿著一套出任務時的黑色緊身衣摔倒在淺水邊,身上大小不一的傷口被鹹澀的海水浸的生疼。
這似乎是她從懸崖上跳下來之後的情景?她其實沒有死去,而是僥幸從自己的頂頭上司手中活了下來,然後被海浪衝到了這裏……這麽說,她又回來了?
亦或者,她從來就沒去過什麽南北朝,那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她在昏迷中的一場夢境?
憶起那清晰地恍若親身經曆過的那麽些年,清顏隻覺得額上的疼痛越發地劇烈起來。她好像記得,她代長恭引開了所有的周軍,接著,便在突圍無望的情況下自刎了。對的,應該是這樣沒錯的。
可是,為什麽她仿佛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呢?那劍鋒吻上皮肉時幾近撕裂的痛苦,她竟然,沒有半點印象,甚至隻是覺得心口一滯便再記不清任何東西了。在那混亂的場景之下,究竟是發生了些什麽?
努力地試圖站起身來,清顏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於當下的處境中找出點蛛絲馬跡來,隻是這具身體的狀況貌似遠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得多,就像是渾身的氣力都被盡數抽空了一般,她並不能夠支撐起自己身軀的全部重量。在兩三次的嚐試均告失敗之後,她終於是認命地一頭倒栽回了海水裏,這次,卻是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微弱了。
看來,縱然兩世為人,她蘇清顏也終究是逃不過英年早逝的下場呢。在心裏暗暗自嘲,她卻是連自己到底有沒有笑都搞不清楚。無力地闔上雙眼,意識轟然逝去的前一刻,她似是聽見了冥冥之中有人在喚她:“清顏,清顏……”
“太醫,她怎麽樣了?為何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一身常服打扮的宇文邕站在床邊,看著床上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人兒就忍不住緊蹙起了眉頭。明明她的傷勢都已經沒有大礙了,為什麽到現在還是沒有絲毫醒轉的跡象?
“回皇上的話,這位姑娘的症狀確實古怪,不過依著老朽之見,通常碰上這種情況,都是病人自己不願意醒過來,就算強行施以外力,恐怕也是起不了什麽作用的。”已經是胡子一大把的太醫院院判歎了口氣,言語之間的無能為力也是頗為明顯。他行醫多年,解決的疑難雜症不知道有多少,偏偏遇上了這麽個意誌堅定、不肯回轉的主,實在是給他輝煌的太醫生涯上抹黑啊。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揮了揮手,宇文邕倒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太醫院院判是多年的老人了,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糊弄於他,再者說,他實則也清楚,她不願醒來的原因。
“清顏,不管你對我有多狠,我對你,卻還是那麽的放不下。”待到整個宮室裏隻剩下了他們兩個,宇文邕不由握了她的手,苦笑著出聲:“所以,清顏,無論如何,求你醒醒吧,醒過來看看我,哪怕你恨我也行。”他隻是真的,再也不忍看到她這般活死人的模樣,那種痛楚,簡直比拿刀剜他的心還要難受。
“皇上,您都不吃不睡好幾天了,再這麽下去,您的身子可怎麽受得了啊。”阿常甫一進殿,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當即便忍不住有些心疼地開口。
那女子的身份,即便皇上沒有明說,他也大概知道那便是他曾經奉命細細打探過的鄭家小姐鄭元柔。不知道她是為何會在兩國交戰的戰場上被皇上帶回的,他隻記得,皇上比預計親征的時間早了好久回京,甚至於抱著她回宮之時的臉上都充滿了近乎瘋狂的絕望,這在素來冷靜睿智的皇上身上,可是絕不可能出現的狀況。
然而這樣的震驚顯然還遠遠沒有結束。鄭元柔傷得很重,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無損的地方,皇上驚痛之下宣了醫術最為高明的院判大人前來症治,然後便下旨停了早朝,連帶著還在進行的與齊國的戰事,都是一股腦兒地拋給了齊王殿下等人,隻一心一意地守在那個女子的床前。毫不客氣地說,自從鄭元柔被帶回來之後,他差不多就沒見到皇上有離開她超過一丈的距離。對一個女子毫不掩飾的在乎到這種程度,縱然他對自己的主子熟悉無比,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看到的,更遑論後宮中包括皇後在內的一幹人等了。
“朕無事。”搖了搖頭,宇文邕輕輕地在她的掌心落下一個柔柔的吻,話語間的執拗卻是無論如何都扭轉不過來:“她不醒,朕怎麽會有心情休息。”
他亦是從來不知,她對自己的影響,已然深到了這種地步。簡直無法想象,若是世界裏再沒有了她的存在,他的生命還要如何繼續下去。
所以清顏,不要就這麽離他而去,千萬不要。
“可是皇上,皇後娘娘也很擔心您,您看,是不是……”想起阿史那皇後在殿外安靜佇立的身影,阿常就有些於心不忍。那怎麽說也是一國之母,卻偏偏隻能看著自己的丈夫為另一個女人憂心忙碌,於情於理,他都得提醒皇上一聲。
“皇後麽……”一聽到阿史那靈的名字,宇文邕下意識地便是愣怔了一番,握著清顏的手就陷入了沉默,許久沒有吭聲。
而就在阿常以為這番提醒起了作用之時,他清冷太過的嗓音卻是帶著歎息響起,毫不留情地,便是擊碎了他原本的所有幻想:“讓她好生歇著吧,朕這裏沒事。”
君命不可違,即使阿常對宇文邕的這番做法多有不滿,卻也不會開口質疑自己主子的命令。恭敬地行了一禮,他低低應下:“是,小人知道了。”然後,便再不遲疑地退了出去。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宇文邕的目光,在他轉身離開的瞬間便牢牢地鎖住了他,以致於連床上之人長睫微顫的細節都錯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