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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枉為女兒身

  山中歲月容易過,世間繁華幾千年。


  清顏從來沒有想過特殊如自己,有一天也會過上這般悠閑的生活。自從和薑季有過那樣一番深談之後,她知曉回到現代已大抵是不可能的事了,更兼之她在這裏有了牽掛的人、牽掛的事,縱是能回,她也不見得會願意。因此,她現在是專心做起了古代的大家閨秀,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一心備嫁,這般消磨之下,日子那是過的飛快。


  冬去春來,眨眼又是新的一年開始。這一日,清顏照常去鄭夫人屋裏請安,卻意外地看見了許久不見的鄭熙。


  “姑丈,您今兒個怎麽有空過來了?”行完禮,清顏站起身來衝著鄭熙便是嘻嘻一笑。不是她沒話找話,而是自打高殷繼位以來麵前這位司空大人就忙的腳不沾地,即便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她也很難和他打個照麵,今天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你這丫頭,難道姑丈我過來看看你姑母還不對了?”看著眼前這個出落的愈發清麗絕俗的侄女兒,鄭熙簡直是哭笑不得。他怎麽發現這小丫頭就喜歡拿他開涮呢?


  清顏自如地在鄭夫人身邊坐下,一邊熟練地替她捏著肩,一邊口不對心地應道:“對對對,姑丈做事哪裏有不對的時候!是清顏多此一問,姑丈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你呀你!”寵溺地拍了拍清顏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鄭夫人笑得很是柔和。轉過頭嗔了自己丈夫一眼,她似是有些怨怪地道:“老爺你也真是的,對著清兒還有什麽是不能說的麽?非得這麽藏著掖著,我看了都幫你著急!”


  被愛妻這麽一數落,鄭熙的老臉頓時有點擱不住。思索了一會兒,他終是歎了口氣,苦笑出聲:“罷了,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清兒向來聰慧過人,能幫我拿個主意也說不定。”說著,他擺了擺手,對著屋裏服侍的幾個侍女淡淡地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不是宮中出事了?”看著侍女魚貫而出,等不及鄭熙開口,清顏便如是猜測道。


  從他的態度來看,這件事情顯然不小,不然他不會摒退下人這麽明顯,恐怕口頭上所謂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也隻是句外交辭令而已。


  “皇上他,最近開始聽從楊愔等人的建議,著手削弱兩位王爺的勢力了。”沉聲開口,鄭熙的臉色比之剛才肅穆了不少,卻惟獨不見半分訝異。很顯然,他對某人的未卜先知已經相當習以為常了。


  “皇上準備對付常山王和長廣王了?”急急地追問著,清顏的神色深沉而複雜。他果然,還是沒有聽自己的勸麽?

  “是啊。”點了點頭,鄭熙的語氣透露出些許感慨:“新帝根基未穩,而那兩位王爺在朝中隻手遮天,實在是很難讓人不起戒備之心啊。”


  壞就壞在這份戒備之心上了。清顏暗自嘀咕著,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地繼續詢問:“那姑丈可知皇上打算采取什麽手段嗎?”既然打算要出手,那勢必得一擊得勝,斬草除根,否則這後患,可就是無窮的了。


  鄭熙聞言,臉上的神情卻是莫名地古怪了起來:“皇上打算把兩位王爺調離鄴城,我估摸著,無非也就是明升暗降那一套。”


  意料之中啊。無奈地歎了口氣,清顏打心底裏生出一股無力感來。當真,曆史是不可改變、無法逆轉的麽?自己明明已經在斛律昌儀大婚那天暗示過高殷了,對那兩個人,要麽放任不管,要管,就必須一網成擒,再不給他們任何翻身的機會。這小皇帝是沒聽懂她的話還是真這麽缺心眼兒啊,這不是擺明了把他自己往火坑裏堆嗎?

  “姑丈可是在擔心什麽?”早知道鄭熙不是那種死忠的文臣,他對高殷決定的關心應該是另有想法,清顏幹脆單刀直入地問道。


  “你還真是直接。”笑著看了看自己這個似乎總能看透人心的侄女兒,鄭熙的眼中是滿滿的欣賞之意:“那兩位王爺可都不是好惹的主,皇上這一下,隻怕是要激的他們有大動作了。”


  “大動作?”鄭夫人聽著這話,不由的花容失色:“這才多久,難不成……”又要換新皇了?

  清顏倒是麵色如常,北齊政權換皇帝的速度在曆史上是出了名的快,現在已經是乾明元年,算起來,高殷也的確是在這一年裏被廢掉的。想著,她望向鄭熙的眼神就了然了起來:“姑丈是在考慮要向哪一方投誠?”


  “嗯,可以這麽說吧。”站起身,在屋內踱了幾步,鄭熙倒也沒打算在她們麵前隱瞞什麽:“皇上雖然仁厚敦義,治國有方,可畢竟年紀尚小,經驗不足,加之勢單力薄,如若兩相對峙,難免處於弱勢。”頓了頓,他繼續道:“而反觀那兩位王爺,在朝中積威已久,朝臣大部分都是他們的人,說是權傾朝野也不為過,這樣的話……”


  “姑丈還需要猶豫嗎?”淡淡一笑,清顏輕鬆無比地接過了話頭:“所謂權衡利弊,您既已將朝中局勢看的這麽分明了,又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更何況,據她所知,鄭熙大體上也算半個高湛那邊的人,否則那日晚宴之上,光憑長恭一句話,高湛也不見得會那麽不遺餘力地幫她,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將鄭熙這隻老狐狸完全拉攏過來吧。


  停下腳步,鄭熙看向窗外,沉默良久,卻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臉上的神情陡然蕭瑟了起來:“話是這麽說沒錯,可伴君如伴虎,麵對一頭性情未知的猛虎,隻怕是更加凶險啊。”


  原來是在憂心這個。清顏挑了挑眉,隻冷靜地給他分析:“常山王的性子姑丈是知道的,早在文宣帝尚在之時,他就敢於當麵指責其殘暴不仁,足見他心地純良。至於長廣王,為人雖然冷了些,可好像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有其他惡名吧?況且,萬事皆有風險,遑論這瞬息萬變的官場之上呢?依我之見,姑丈還是早做決斷為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低聲輕喃了幾遍,鄭熙卻是猛然醒悟了過來。他怎麽把這茬給忘記了!自古以來但凡帝王之家,最忌諱的就是左搖右擺之人,自己光顧著猶豫,卻連如此生死大忌都給忘了,若不是清顏一言驚醒夢中人,隻怕他最後都得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這麽想著,他便再也待不住了,身子一動就要往外行,要安排的事情可還多著呢。臨走到門口,他忽然停住,轉頭深深地望了清顏一眼,眸中似蘊著無限的惋惜和遺憾:“清兒,可憐枉為女兒身啊。”


  沒有料到他會生出如斯感慨,清顏當下微微發怔,卻在片刻之後挽起了一個涼薄的笑。可憐麽,嗬嗬,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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