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變天

  直到在孝珩的依雲苑坐下,清顏才算是明白了他最近新弄來的一批茶是什麽。菊花,滿眼的幹菊花,居然是她那天在長廣王府賞菊之後無意中提起的菊花茶。


  “清顏,我可是按照你的說法原封不動地讓人去製作的,不知道能否達到你的標準啊?”衝著麵露意外之色的清顏抬了抬手中的白瓷茶盞,孝珩很是期待地開口。他是早就品過了,那清香馥鬱而略帶苦澀的味道雖然淺淡,但勝在綿遠悠長,隻一盞便足以唇齒留香,縈繞不散。


  淺淺地抿了一口,清顏笑道:“左不過是菊花茶而已,製作起來也不難,又哪有什麽標準可言,廣寧王太客氣了。”說起來她也是上次才得知這個時代還沒有花茶的出現,而她在現代的時候就酷愛花茶,因此下才有了那個初步構思,卻不想高孝珩倒是直接付諸行動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二哥他向來挑剔得很,哪怕稍微有點出入他都會不滿意的。”難得有機會揭揭孝珩的底,孝琬哪裏肯放過?當下一邊仰頭灌了一杯茶水,一邊朝清顏擠眉弄眼著。


  “三哥你這樣能喝出什麽來嗎?”有些無語地看著孝琬的舉動,長恭的臉上不由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這樣糟蹋二哥的東西,隻怕不會有好結果呢。”


  呃……


  孝琬握著茶盞的手霎時頓住。他還真是忘了有這一茬了,自己這二哥看似好處,實則怪癖良多,剛才光顧著跟清顏說他壞話,一時得意忘形了。想著,他下意識地偷瞄了眼仍舊在不緊不慢喝茶的孝珩,訕訕地站起來道:“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母親剛剛找我有事的,我先走了。”說著,也顧不上客套什麽,幾乎是腳底抹油一般的溜出了依雲苑。他比誰都清楚,高孝珩就是隻笑麵虎,暗地捅人一刀都麵不改色的,他可不想當這活靶子。


  驚訝地看著孝琬落荒而逃的身影,清顏嘴角不禁微微抽搐,半晌之後才道:“我終於明白恒伽哥哥的痛了。”自家親兄弟對孝珩尚且如此畏懼,可想而知他平日裏是多麽腹黑了,也難怪恒伽每次交鋒都會處於弱勢。


  “我們喝我們的,不用管他。”似是沒有聽見清顏的話,孝珩臉色如常:“我還另外讓人製作了一些別的花茶,正好一起試試味道。”


  好吧,清顏承認,在他這句話一出來的時候,她就很沒有原則地把方才對孝琬和恒伽的一點同情扔到了九霄雲外。沒辦法,誰讓她對花茶情有獨鍾呢。


  “長恭,近日皇上頻頻傳你入宮,可是有事?”幾巡花茶過後,孝珩終是斂了神色,轉而說起正事來:“上次流寇一事不是已經有結果了麽?”


  放下茶盞,長恭的臉色變得有些莫測:“流寇之事,說起來也不過是突厥臨時收買了幾個小嘍囉,想要趁亂打探點消息而已,並沒有什麽可挖掘。不過皇上的態度……”說著,他看了眼清顏,竟有些欲言又止的味道。


  清顏從來就不是不懂察言觀色之人。雖然長恭這一眼看的很隱晦,言語之間也頗為婉轉,但聯係之前發生的事情,她哪還有什麽想不到的,當即就開口道:“是不是因為我的事,皇上遷怒於你了?”


  之前夜宴之時,她看似逃過一劫,甚至還借著高湛的光因禍得福被當眾賜婚,可身為帝王,尤其是一個積威深重、獨斷專行的帝王,高洋有怎會容許自己逃出他的手心?盡管在種種考慮之下他妥協了,可這並不代表他就不能從別的地方入手,恐怕他現在是特意給長恭找麻煩來了。


  “事情沒你想的那麽嚴重啦。”擺了擺手,長恭朝她露出一個務必安心的笑容:“皇上不會過分為難我的,他多少心裏還有數。”


  “長恭這話沒錯,清顏你用不著太擔心。”手撫著下巴,孝珩一臉思索的神情:“倒是你自己,萬事都要謹慎一些,皇上故意讓你在及笄之後成婚隻怕也是不甘心的意思。長恭因為身份的緣故,他或多或少會忌諱一點,對於你就是另外一種說法了。”


  “嗯,我知道。”鄭重地點了點頭,清顏倒並不覺得他在誇大其詞。高洋其人肆意妄為慣了,自己這無甚倚仗的小女子一個,要動起來是不費吹灰之力,到時諒鄭熙也不敢多說什麽。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修長的手指輕扣著杯身,長恭的神態看似漫不經心,那一雙黑得恍若可以吸納人靈魂的眼眸卻透露著無比的堅定:“顏兒,別擔心,萬事有我。”


  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就被他所牽引,原本還略有些浮躁心因著這句話頓時就平靜了下來。不自覺地向他綻開笑顏,清顏低低道:“我相信你。”


  “咳咳。”看著這旁若無人濃情蜜意的兩人,孝珩不由輕咳出聲,以示意自己這個大活人還在邊上,見兩人同時將視線投向自己,這才繼續道:“其實,或許情況還沒有那麽糟。”


  “什麽意思?”清顏微微皺眉。說實話,她倒確實不怎麽急,因為她知道高洋注定活不過今年,隻是孝珩這麽說就有些奇怪了。


  站起身在院中踱了幾步,孝珩道:“大哥和九叔最近都頻繁出入宮闈,據他們所說,皇上是越來越不對勁了。”


  “皇上的身體每況愈下,而且一如既往地貪戀酒色,連太醫勸諫都聽不進去。”不像孝珩說的那般籠統,長恭直言道:“所以,我們或許可以指望……”說到這,他意味深長地住了口,可在場幾人都心知肚明。


  用最大逆不道的說法,就是高洋時日無多了。清顏挑了挑眉,關注的焦點卻在孝珩的那句話上,高孝瑜和高湛頻繁出入宮闈?莫非……幾乎沒有多做思考,她脫口而出:“那常山王呢?最近可有什麽動靜?”


  完全沒有料到她會問這個,孝珩和長恭均是一愣。過了好一會兒長恭才回答道:“因為婁太後的緣故,六叔向來是在宮中的時間多於在府中,這一段時間和九叔倒是常常一起去太後宮中請安。”


  高演和高湛……聽著這兩個名字,清顏已足夠推斷出一切。


  果然,曆史開始按照既定的軌跡運行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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