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溫泉

  “姑娘,這是四殿下命奴婢送來的狐裘。”一樣貌清秀的少女小心地將手中捧著的潔白裘皮高高舉起,低頭衝著清顏恭聲道。


  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清顏仍是沒有放下手中的書,隻道:“放下吧。”


  “是。”有些豔羨地偷眼瞄了瞄跟前的美麗女子,少女卻是在納悶為何這四殿下的寵妾如此冷漠。要知道這可是她們這些人求都求不來的恩寵啊,歡喜還來不及,又怎麽能夠這般不理不睬。


  “清顏。”正想著,冷不防帳簾被人掀開,宇文憲那張帶笑的俊朗麵孔探了進來。


  “見過五殿下。”少女忙不迭地行禮,卻隻見來人在一屁股坐下之後對著自己揮了揮手:“行了,你下去吧。”


  “是。”雖然心有不甘,但少女也不敢多說什麽,終是一步三回頭地出了營帳。


  眼角餘光瞥到這一幕,清顏也是有些好笑。放下書,揉了揉眼角,她看向宇文憲:“怎麽,今天是什麽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這家夥就是個戰爭狂人,有事沒事都愛往前線湊,那樣子是巴不得兩軍時刻交鋒。今天出現在這裏,確實是有些反常了。


  “嘿嘿。”知道她意有所指,宇文憲捎了捎頭,臉皮厚地笑了笑:“我不是看你天天待在帳篷裏怕你無聊嘛。”


  “無聊也沒辦法啊。”拿起杯子抿了口茶水,清顏很有些無奈:“兩軍對峙,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動起手來,我一個女孩子,難不成還能出去到處跑?”


  “那也用不著整天窩在這裏啊。”隨手拿過她剛才看的書翻了翻,宇文憲忍不住皺眉:“兩朝的風土人情?要讓我看這個,不得悶死才怪!走,我帶你去個地方!”說著,他也不等清顏反應,扔了書一把拽起她就出了帳篷。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馬背上,清顏縮在宇文憲的鬥篷下,隔著漫天飛雪向著身後之人喊。他們騎馬出營地都快半個時辰了,真不明白這家夥究竟要帶她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爽朗一笑,宇文憲也不回答,再度加速:“駕!”


  就這樣大概又過了一會兒,在冰冷的空氣中,清顏忽然聞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吸了吸有些凍掉的鼻子,她的目光閃爍不定:“這……這是……溫泉?”


  “對啊。”宇文憲翻身下馬,隨即轉過來扶她:“怎麽樣,意外的驚喜吧?”


  活動了下凍僵的身體,清顏下馬,然後慢慢跟著他往前走。此時空氣中的硫磺味道已是越來越濃,顯然,這附近有著一處純天然的溫泉,即便是在這大雪紛飛的時節,也依然讓人覺得暖意無限。


  而不遠處,在幾塊巨大岩石錯落的地方,一個挺拔的白衣身影正卓然而立。似是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在片片落雪中緩緩回眸,隨即,一朵溫柔的笑靨綻開在唇邊,柔和了輪廓,溫存了時光,也,馨香了歲月。


  “你什麽時候來的?”笑著開口打招呼,清顏踩著積雪向他靠近。就說今天怎麽都沒看見過他,原來是跑這兒來了。


  很自然地伸手扶她,宇文邕的笑容不減:“剛來了一會兒而已。”說著,似是感覺到了她指尖的涼意,他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很冷麽?”


  用眼角餘光撇了撇聽到這話頓時顯得有些畏縮的宇文憲,清顏好脾氣地笑笑:“可能是本來就比較畏寒吧。”


  感激涕零地朝她看了一眼,宇文憲趕忙跳出來接話:“那敢情好,等下泡個溫泉就問題不大了。四哥你說對吧?”天啊,要是讓四哥知道他心急之下連鬥篷都沒拿就拖了清顏出來,估計他會死無全屍的。


  若有所悟地打量了那兩人一下,宇文邕倒也沒在追究什麽,拉著清顏就朝溫泉邊上走:“這是我和五弟無意中發現的,平時也少有人來,偶爾泡一下還不錯。”


  清顏點點頭,心底也是不由暗讚一聲。這是一處被嶙峋巨石環繞著的溫泉,連風雪也鮮少侵入,著實是個福地。隻是,“為何會想起帶我來這裏?”對於身邊熟悉的人,她向來不會拐彎抹角。


  直視於她,宇文邕的眼神比起平時,很少了幾分清冷:“軍營本就不適合女子,但我既然帶了你來,自是要讓你盡量過得好一些。”說完,他放開牽著她的手,領著宇文憲就朝另一個方向行去:“我們在不遠的地方放哨,你安心就是。”


  但笑不語,清顏隻默默地看著那兩道身影在風雪中消失,隨後秀眉微揚,極快地褪了衣衫,宛若一尾靈巧的遊魚般滑進了水裏。


  而此時,齊國的主帳之中,兩個年輕的將領正相對而坐。看那姿態,甚是悠然,恍若置身某個寧靜的午後,看花品茗,雲淡風輕,竟是全無身處前線的緊張之感,讓人無端地覺得心安。


  “那天周國幾乎是和我們同時收兵啊。”放下手中的茶盞,恒伽的眼眸少有的深沉:“韋孝寬果然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那是自然。”除去猙獰麵具的少年將軍輕笑著側頭,在微暗的光影中露出一張令天地都為之動容的絕美臉孔:“一般人可沒有資格做斛律叔叔的對手。”那日的戰役充其量隻是小打小鬧,彼此都出於試探的意圖,但僅僅通過這個也足以看出韋孝寬作戰經驗之老辣。


  “唉,看來想要速戰速決是不可能的了。”搖了搖頭,恒伽再度凝神看起麵前的地形圖:“勢必要想個方法尋求突破才是,再這樣下去可就太被動了。”


  “嗬嗬,那就麻煩你慢慢想了。”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長恭笑著站起身來就往外走,看樣子竟是打算把事兒全丟給恒伽了。


  “你這是打算出去嗎?”抬頭不滿地質問了一句,恒伽卻是認命地坐著沒動。顯然,這樣的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隨意地揮了揮手,長恭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厚厚的簾帳外,隻留淡淡的一句在寒風中逐漸消散:“出去轉轉,一會兒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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